一顶紫金玉冠,鼻梁高?挺如山,凤目幽深似海,一袭镶金边的玄色流云暗纹翻领长袍将他宽厚的肩背和精壮的腰腹展露无?语,单从?身量上看,倒像是从?北边草原来的胡人武士。

彼时?天光大亮,旭日高?升,金光自天际倾泄而?下,描摹出他的轮廓,威严若神明?。

程琰翻身下马,将诏书递给城门郎。

城门郎仔细看过一遍,朝马背上的郎君叉手?道:“原来是河东的宋节使,卑下有失远迎,还望节使勿怪。”

宋珩淡淡扫视那城门郎一眼,朗声道了句无?妨。

年近四旬的城门郎为宋珩的气势所折,复又拱手?行一军礼,朝身侧的士兵挥手?道:“速速放行。”

百余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往城内而?去,城门郎望着宋珩远去的背影,只觉他的身量和腰间玄铁长剑格外醒目,果真如传闻中的那般魁梧奇伟,臂力超凡。

施晏微新奇地?掀开车窗上的碧纱帘子往往外看,但见青石板铺就得街道上马咽车阗,人流如织,街边高?楼林立,碧瓦盈檐,粉墙环护;又见胡姬当垆,皓腕凝霜,面若桃杏,往来宾客络绎不绝。

正?看得入神,忽听前方传来一阵熙攘喧闹的声音,小贩们听得那道呼声,皆是面露惊慌之色,火急火燎地?挑起扁担往街边的小巷里?躲窜。

施晏微颇有几分不解,旋即眉心微皱,稍稍探出头去看前方发生了何事。

却见一圆领长袍的内侍手?持文书,正?指挥身后?的寺人去抢夺街边老丈的竹筐。

老丈形销骨瘦,衣着单薄,内心虽惊恐万分,仍紧紧攥着竹筐不肯撒手?,急得两眼通红,却又不敢反抗。

那内侍见状,指着老丈趾高?气扬道:“大胆刁民,圣人脚下,你还想?抗旨不成??我等奉圣人口谕,特来采办蜜枣和柑橘,再不速速撒开手?,莫怪我等不留情面,治你个不敬圣人之罪。”

说话间眼神示意手?下的寺人不必再与那老丈客气,只一脚将人踹翻在地?,扔出半丈布料充作?银钱与那老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施晏微看不过去,掀了帘子就要唤车夫停下马车,冯贵知她心热,定是心中怜悯那老丈,遂道:“娘子何需亲自下去,奴拿二两银子给他就是了。”

“等等。”施晏微出声叫住他,解下耳上的一对珍珠耳坠,伸手?递给他,“冯郎君上有爷娘需要供养,又尚未娶妻,怎好叫你破费,这耳坠我不戴也无?妨,你且送与那老丈,交代他至少可换成?好十两银子。”

冯贵双手?接过,嘴里?恭敬称是,吩咐车夫放慢速度,纵身跳下马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丈艰难地?地?上爬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佝偻着腰,默默拾起那半丈绫,叹息着落下泪来,不知该如何与家中的老妻度过这个冬天。

那内侍得了一筐蜜枣和柑橘,自往别处去了。冯贵上前拦下老丈,将那耳坠送与他,道是主家才过门的新妇心善,赠给他典当成?银子度日。

老丈千恩万谢地?朝车马的方向拜了又拜,在冯贵的提点下往衣襟里?藏好,捡起挑筐的扁担离了此地?。

回到马车上后?,冯贵不由感叹起杨娘子的出手?阔绰,这样?一对的南珠耳坠,至少可值百两,到她的嘴里?竟是直接折成?了十两银子,也不知是眼力不够,还是轻看了家主对她的宠爱。

宋珩不发一言地?坐在车内,一双凤目就没怎么离开过施晏微,微微凝着眸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是夜,一行人往宋珩置办在兴宁坊的宅子里?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