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欲言又止,唯恐惹恼了她,这些天好容易才让她同自己多说?了些话,若是下回又不理?他,岂非功亏一篑。
想到此处,宋珩暂且压下尚未败下去的火气,离了此间,径直回到朝元殿,便又往浴房去泡冷水澡,勉强自行抒解一回。
又过得几日,魏国使团抵达洛阳。
刘尚宫对施晏微的映像不错,评价她细致又耐心,是以接待魏国使团一事?,仍是交由她和姚司赞去做,另添余司宾管理?核对宾客信息。
翌日,夜宴在上阳宫的甘露殿举行。
白日的和谈进行的尚算顺利,约莫再有一两日,合约便可定下,初步拟定双方休战十?年,互通贸易往来。
沈镜安自知公事?私事?不可混为一谈,是以明?堂之上,他并未同宋珩提及二娘的事?。
然而这夜宴之上,谈论的并非国事?,加之又有两国官员在场,可作见证,此时提起此事?,方是大好时机。
宋珩的言行由起居郎来进行记录,太皇太后?的则由尚仪局的女?官进行记录,照理?说?不必经由尚仪亲自来做,偏阮司籍来了月事?身子不适,施晏微心热,便来此处替她。
趁太皇太后?尚未发言,屏风之后?,施晏微稍稍探出小半个脑袋,将在场众人快速扫视一圈,最?后?才将目光落到宋珩身上。
但见宋珩着一袭十?二章纹的墨色衮衣,旒冕上垂下的白玉旒遮住他的半张脸,瞧不清他的面容和表情,那身装束越发衬得他威严肃穆,不怒自威,只一眼便让人心生压迫之感。
宋珩从未在她面前?这样穿戴过,每每皆是换回常服和发冠后?方来寻她,大抵也是担心她会愈加怕他和抗拒他,一时难以适应。
施晏微的一双清眸并在他的身上有过多的停留,不过淡淡瞄了一眼,见识过那身崭新的帝王衮衣旒冕后?,再没了看他的兴致。
太皇太后?心中虽怨恨沈镜安取走了萧承策的性命,但为着顾全大局,不能在面上表露出分毫的消极情绪,慈眉善目地端坐在宋珩左侧的椅子上。
施晏微关注着太皇太后?的一言一行,想起前?段日子太皇太后?还因伤心过度卧病在床,这会子面对夺走她外孙性命的人,还能做出这副和蔼的模样,着实不易。
片刻后?,大殿之上传来宋珩与魏国使臣对话的声音,太皇太后?在双方对完话后?,浅笑着道出高.祖皇帝与魏国圣人曾是同僚,询问魏国圣人圣体可还安好康健。
施晏微提笔蘸墨,将太皇太后?的言行记录在宣纸上。
魏国使臣答了,又见一身着绛紫色圆领长袍的男郎立起身来,朝着宋珩施叉手?礼。
“某有一流落在赵国多年的外甥女?,此时就在圣人的紫薇城中,还请圣人开恩,准某将其带回魏国。”
此话一出,宋珩的面色立时冷了下来,广袖之下的大手?紧紧握拳,显是未曾料到,过去这么多年了,他竟还记挂着她,且不惜耗费大量的气力和人力寻访到了她的踪迹。
施晏微如何知晓那人要找的外甥女?是她,只当成是寻亲故事?看,默默在心里期盼他口?中的外甥女?此时此刻确在紫薇城中,也好早日与亲人相认,不必继续孤身一人在这深宫之中为奴为婢。
太皇太后?亦不曾料到他口?中的外甥女?正是她眼中扰了二郎心智的杨氏女?,见宋珩迟迟不曾应答,还当他这是不予理?会后?禁庭中的琐事?,暂且压制住对下面那人的杀心,假模假样地道:“骨肉亲情不可断,若真个如武安侯所?言,你那苦命的外甥女?此刻就在紫薇城中,老身可放她随你回去赵国。”
“不可!”宋珩突然高喝一声,锐利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到他身上,声线沉肃冷硬,仿佛对方触碰到了他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