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是鲤鱼跃龙门的通天捷径,冬起三九夏起三伏,都是靠听着母亲讲考上状元之后的荣华富贵坚持下来的。

可状元哪有那么好考?

母亲去世后,这座大宅院里最后一个庇护他的人也没有了。在大夫人的默许之下,入冬时节他院子里的冬衣有时都被克扣,更不要说月例银子。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但谁能相信户部侍郎家的公子在冬天差点被冻死呢?他只能拿了母亲的嫁妆偷溜出府变卖。

于是他十三年来第一次见到雍朝国都。那雕梁画栋、宝马香车迷住了他的眼,来来往往的达官显贵身着绫罗绸缎,环佩叮当,他远远看着,当晚回去便做了一个被大人物赏识,暗投的明珠大放异彩的美梦。

六年过去了,梦依旧只是个梦。

他明年就及冠了,连个秀才也未曾考上。也不乏人见他眉目秀逸,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段风流态度,以为他是什么才子,上来与他结交的,然而聊不了两句,便立即发现此人是个金玉其外的草包,草草告辞后再也不见了。

前些日子秋闱放榜,他第三次落榜了。五弟白青骧却不知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竟中了举人,美得如坠梦中,险些飘到了天上去,恨不得他亲娘郭氏没给他生眼睛,好整日里只拿鼻孔看人。

大夫人出身勇毅侯府,虽然只是庶出,但勇毅侯卫止戈仅有一妾,对卫氏这个女儿也颇为宝爱。要不是他爹白启元当年高中探花,家中亦无高堂,女儿嫁进来不必侍奉公婆,往上数三代还是贫农的白家如何能攀得上勇毅侯府?

这么个金子打造的凤凰下降,白府后宅中自然是卫氏说一不二,她做出的决定白启元吭都不敢吭一声。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卫氏不喜欢白青崖,白青骧的生母郭氏为了讨好大夫人,便一直教着白青骧作践他。平时无事也要生非,现如今他身上有了举人的功名,可不更小人得志,立时抖起了威风么?

今日在学堂,白青骧带着一帮小厮仆役拦了白青崖,先是酸言冷语嘲讽了一番,笑他痴心妄想,朽木还想走科举路,也不看自己配不配。白青崖听惯了这些,心里恨得要滴血,却知不便在他正得意之时缨其锋芒,便忍了一时之辱,转身欲走。谁知白青骧变本加厉,竟让他给举人老爷下跪。

若不是后来夫子赶到,还不知要闹到什么地步。

想到今日之辱,白青崖恨得牙咬出了血。

“砰”!

关不严的门扉突然被粗暴地推开,巨大的响声将白青崖惊了一跳,只见彩云一脸嫌恶,站在门口也不进来,怪模怪样地行了个礼:“四少爷,您可快别躺着了,前院来人说老爷叫您去书房,快些收拾罢!”

白青崖强忍怒气他向来自恃身份,不肯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与下人争执,纵然无比恼怒丫鬟无礼,却不肯泄出一丝狼狈:“知道了,你下去罢。”

彩云翻了个白眼转身便走。

白青崖换上进学时穿的衣袍,尽力抚平了袍角上的褶皱,顶着寒风出了门。

不知是不是因为卫氏吹的枕头风,这些年白启元素日里很少见他,亦从不过问他的生活功课,偶尔在路上遇到,也是叱骂责备更多像今天这样,天色这么晚了叫他前去,是从未有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