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怎么个非同一般法?”

睡鸦面色复杂地将菡萏院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着重提了卫小侯爷如何伏低做小、情深似海。

褚容璋听得眉心微蹙。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情态便是极其不悦的表现了。睡鸦心惊胆战,试探着问:“要属下去解决了这位白公子吗?”

褚容璋平静地看向他,见睡鸦冷汗涔涔地低了头,才淡淡说:“别做多余的事。”他凝神想了一会儿,才说,“明日他来赴任,你去做他的副手。”

“是。”睡鸦应了,有心想问是不是要监视白公子,但方才说错了话,这一问在嘴边转了一下,又咽了下去。

褚容璋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加了一句:“贴身保护他。”

睡鸦又道“是”,领着个让他摸不着头脑的命令下去了,留褚容璋一人对着摇晃的烛火神色莫辨。

*

这厢从父亲的书房出来的白青崖也是一脸烦闷。

经历了上次的事,他对父亲早已心冷,没有了任何期待,但牢牢记恨着白启元当众叱骂他“文不成、武不就”的屈辱。

且不去管褚容璋遇刺这件事内情如何,起码在外界看来,他是受到大皇子的赏识,又得了官,原以为能叫白启元刮目相看,一舒心中郁气,不料白启元面上殊无喜色,沉着脸灌了他一耳朵“忠君报国”“知遇之恩”的大道理,最后意味不明地说:“为父不求你平步青云,到任后,务求明哲保身,安分守己为好。”

白青崖绕过学堂后的那一片竹林,边往菡萏院走,边愤恨不已地想,难怪白启元这老东西在户部待了快十年,莫说升迁了,只把自己活成了个透明人就这么个树叶子掉在头上都怕被砸死的窝囊样,等八百年也升不了官!

他狠狠腹诽了一番偏心的父亲,却并未得到什么快乐,反而陷入了无尽的茫然。

怎么会这样呢?

他这些年一直告诉自己,他在府里过得这么不好,都是大夫人卫氏嫉恨母亲,哄得白启元对自己的亲子不闻不问但这几天里白启元的表现,分明是真心不喜欢,甚至可以说厌恶自己这个儿子。

可一开始的时候分明不是这样的。

卫纵麟今天说一生一世一双人,他第一次看到这句话,就是在白启元写给他生母尉氏的信上。

听说母亲与白启元是一见钟情,举案齐眉了很多年。白青崖隐约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白启元是很疼他的。即便后来卫氏嫁了进来,白启元不能跟从前一样常来陪他和母亲,但是只要来了,父亲抱住自己时的双手永远是温暖的。

可等他能识字时,父亲已经是十天半个月也不来菡萏院一次了,母亲倒是不见哀伤之色,但他有好几次偷偷看到母亲在黄昏时对着那些信失神。

菡萏院就这样一天天地门庭冷落下去,到母亲身故,她的牌位甚至都都没能落入祠堂。

其实一直到今日,白青崖都没弄明白父母的感情因何破裂。他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大事,好像只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灿烂的暖阳洒在他身上,让他忆起父亲的怀抱这时小小的白青崖才猛然惊觉,原来已经很久没见到过父亲了。

也只能叹一句人心易变。

……

回忆起往事,白青崖不由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方才的动摇,情爱之事虚无缥缈,怎么比得上握在手里的钱财和权柄?

断袖之癖难登大雅之堂,今时今日卫纵麟爱他的好颜色,山盟海誓无所不有,等到他容颜老去时又当如何?

不过,卫纵麟现下对他存了真心也好,他便冷眼看着这真心有几分,时候到了,说不准能帮他除了沈三钱这个祸患。

这样想着,菡萏院就在眼前了。

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