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抠死你算了!”少年七窍生烟,“我要炸鸡!”

凌晨三点的快餐店里,五十八岁的女人和未成人的少年,建立城市的先驱和领袖,为了一只炸鸡大打出手。

那是他们接下来二十年里为数不多的相遇,临终的刹那到来时,在人生的走马灯里,外婆桥曾有一个瞬间想起这个夜晚。

少年在灯下看她,就像百年前高楼上那个声色卓绝的说书人,眼镜上有金色代码浮掠而过,是一排汉字。

念去去,千里烟波。

暮霭沉沉楚天阔。

大都会初代领袖桥博士,生于22世纪,曾随考察队赴往宇宙深处,百年后返乡,终生致力于人类文明重建工程,奠定了大都会的城市基础,后因消耗过重,不足以支撑机械义体更换手术,退休转入保守治疗。

一年后去世,享年七十八岁。

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人造人曾去看她,带着一大束温室中刚刚培育出的鲜花,她穿着病号服,透过老花镜看着眼前西装革履的少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衣服。”

“我也快第一次参加葬礼了。”少年呛她,“可惜你看不到。”

女人将一缕白发别在耳后,很平静地笑了笑,“我老了。”

“哦。”少年应了一声,“要我给你念一首《当你老了》吗?”

“饶了我吧。”女人叹了口气,“你要是真闲的没事,不如带我去看月亮。”

“看月亮?”

“他们说外界空气对我的身体不好,我已经一个月都没有出去过了。”女人道,“我还记得宇航船的地外飞行轨道,这个季节正好能看到。”

“活该。”少年哼哼,“谁让你当年不喜欢穿防护服,还抽烟,人造肺你都换了仨了吧。”

“我知道。”女人微笑着看向他,苍老的脸上透出一股多年未见的孩子气,“所以,你要不要带我去?”

最后他们想办法躲过安保,少年举着轮椅,带着她来到了天台。

除了月亮,夜幕中已经依稀能看到一些星星,女人仰头看了许久的夜空,“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百年前我第一次到联合政府……”

“你看到了长庚星。”少年接过她的话,“你都说了八百遍了,不就是金星么,现在北边已经能看到了。”

“像个老朋友。”女人笑了笑,“久别重逢。”

“你这什么破朋友,你回家它不迎接,你走了它倒欢送。”

“其实还好,某种程度上而言,我们也是同类。”她似乎是累了,缓缓道,“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在哪里看到过,人类体内的每一颗原子,都来自宇宙中一个爆炸了的恒星。”*

“死亡只是物质能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我们其实都是星辰。”

“毫厘之躯,万寿无疆。”

此时此刻,他们站在星空之下,这是一个莫名美丽的瞬间。根据天文理论,人体内的每一颗原子都来自宇宙中一个爆炸了的恒星,那么在临终之前,这个终生致力于将理性智慧运用到极致的女人终于可以做一个罗曼蒂克的狂想了或许在千万年之前,构成人造人运转核心的原子与她心脏的原子,曾经来自同一颗星星。

而此时他们终于相逢,生命即将消散的她成为了一个量子的纠缠态,她是薛定谔的猫、冬日的郁金香和星空下狂奔的大象,爱因斯坦说过去、现在、未来只是一种持久顽固的幻觉,那一刻的空间时间无限折叠而幻觉被无限拉长,她在太阳与海之间看到了永恒。

“外婆桥。”少年低下头,连名带姓地喊她,“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女人成年后就比他高了一头,很多年来它只能仰视,如今垂老的人坐在轮椅上,它终于再次低下头去,只见那少女朝它笑了起来,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