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莺儿的床前,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和依旧睁着的眼睛,心中却没有半分波澜。
“按庶人礼制,卷草席扔去乱葬岗。”
祈宸抬头,冬日的鹅毛大雪落进他衣领。
身后传来老嬷嬷的啜泣。
“娘娘昨夜还挣扎着要给小皇子缝肚,兜......”
老嬷嬷跪在雪中,捧着个褪色的荷包。
““娘娘临去前,一直攥着这个,老奴实在掰不开她的手指...”
荷包里掉出几缕泛黄的丝线,还有张被血渍浸透的平安符。
祈宸弯腰拾起,符纸背面依稀可见歪斜的字迹。
“愿我儿平安康健”
“陛下!”
小太监惊叫。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草席缝隙里垂落的手掌中,竟死死攥着把小小的金剪刀。
剪刀刃上凝着黑褐色的血痂,而莺儿另一只手腕上...赫然是纵横交错的割痕。
祈宸猛地攥紧那张平安符。
符纸边缘露出半幅绣样。
正是当年江蓠绣给东宫小皇子的麒麟纹。
原来这十年,莺儿夜夜都在偷偷临摹江蓠的绣工。
可她学不会。
总是怎么也学不会。
老嬷嬷突然哽咽。
“其实娘娘一直羡慕江蓠姑娘,她说要是能绣得像江姑娘半分好,说不定...说不定殿下就会多看她一眼......可她没有那天赋,总是看着江姑娘去讨您的喜欢她着急啊,这才......”
雪越下越大,渐渐盖住那具蜷缩的尸体。
祈宸转身时,听见轻响。
低头见是个褪色的布老虎,肚皮上歪歪扭扭绣着“长命百岁”
针脚凌乱得像是边哭边绣的。
他不忍再看,怕自己会心软。
“拿去烧了。”
祈宸说出来的话比那冬日里的雪还冷。
看着太监们用草席裹住那具瘦得脱形的尸体。
莺儿枯槁的手指从席缝里垂下来,腕间还戴着当年大婚时的鎏金镯子。
已经松垮得能直接褪下来。
“哗啦......”
鎏金镯子从草席中滑落,在石阶上砸出清脆的声响。
祈宸驻足回首,看见那镯子滚到雪地里,沾了泥污的龙凤呈祥碎裂。
他转身离去,背影决绝,没有半分留恋。
这也算是为了江蓠报仇了。
祈宸回到殿内,坐在案几前,提笔写下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阿蓠,孤欠你的,此生难还。”
他将信折好,交给太监总管。
“送去江南,交给江蓠。”
太监总管接过信。
“殿下,若是江姑娘不收......”
“那就烧了,”祈宸淡淡道,“不必再拿回来。”
莺儿的死讯传遍宫中,却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她的棺椁被草草安置在宫外一处荒凉的山坡上,没有墓碑,没有祭奠,甚至连一块遮风挡雨的布都没有。棺椁暴露在外,任由风吹雨打,任人践踏。
路过的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听说这是太子妃,犯了重罪,死后连个体面都没有。”
“活该!听说她害死了太子的心上人,还骗了太子好多年。”
“真是报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