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霎之间,他的血管壁都脆弱得发起烫来。
可叶微然的眼神又是向着极清明而延伸的。
她静谧的目光落在周以榷身上,只是注视,所有心跳的鼓噪、大脑皮层的欢畅、无数细胞的溶解与分裂都与她毫无关联。
这是一场悖逆主人意愿的、自发的狂欢。
而周以榷对此甘之如饴,哪怕他明明白白读懂了叶微然眼中的困惑不解。
他还站在原地,手中拿着一个可笑的卡通纸袋。
里面是几个挤满奶油的蓬松面包,还有卷着生菜的三明治。
他想,他也不是全然不知道叶微然口味的。
大学的时候,他也学过那些带着一叠叠傻瓜男友心得的同龄男生,等在女生宿舍楼下,手里拎着憨态可掬的早餐纸袋。
那时候的叶微然喜欢校门口那家蛋糕店的奶油面包,他特意驱车去买,路上还堵了一阵。
好在面包带回来后还是热的。
周以榷像是被一道罅隙的光切割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
他的大脑清晰而明确地下达着指令:叶微然已经想起来了,现在再向她献殷勤没有任何用处。
她不是那个没有亲身经历过任何波折的女大学生,这辈子所遭受的最大的困难也只是父母不允许她同年纪尚轻的爱人交往。
可真正的叶微然,是从生产的鬼门关走过两次的人。
她打量着周以榷,眉头微微皱起来,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周以榷只能狼狈地扭头。
他的身体却仍陷在昨夜里,那一丛柔软的棉被,一段萦着他颈项的柔软长发的记忆中。
“……你想起来了啊。”
叶微然沉默一阵,点了点头。
好似这两日的相处,都是幻梦一场。
梦该醒了。
当年那个仰望着他、全心全意信赖他的人,早就已经无影无踪了。
周以榷只能长久凝视着他,直到眼眶的酸涩再也含不住一颗异样的液体。
他的脸庞仿佛滚烫着,心却是冰冷的。
叶微然迟疑了一阵:“……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难道是梦梦和念念……”
“他们很好。”周以榷仓促打断她,脸上带着不习惯的笑容,“梦梦昨晚病了,你有时间可以去看看她,等看完之后我们再继续……”
“嗯,离婚。”
叶微然轻飘飘的两个字,压得周以榷呼吸都难以为继。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走前,叶微然困惑的声音还追在他身后:“你手上是……是给你秘书买的吧,我不该多问,抱歉。”
周以榷脚步一顿。
接着,他回过头,缄默地将纸袋放在桌上,声音轻得不真实:“是给你的。”
“我以前……做错了,以后不会再那样。”
所以,能不能不要离婚?
他想要怀揣着希冀开口,最终,却只是嚅嗫着嘴唇,一言未发。
答案是不能,他知道。
叶微然看着他的眼中,已经没有爱意了。
他不够稳重的步伐无意带下了一本摊开在桌面上的诗集。
叶微然望着他的背影,沉凝许久后下床,拎着书脊将它捡起。
◇ 第九章
“在临死的病床上,是怎样窒塞的感官,在无常的末路里,是怎样凶险的突袭,才能夺走这具肉身的尊严,或剥下今日这颗灵魂所披的一身婚典的衣冠?”
“听啊!我佳人的双唇正在我的唇间弹奏和谐的乐曲,而这不正是俄耳甫斯梦寐所求,当他头戴桂冠,用尽曲子,只为吸引那张欲迎还拒、若即若离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