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副样子,皇帝原本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后,他随手揩了揩溢出嘴角的血迹,喘着气断断续续道:“咱们父子果真是、心意相通……你送了这么个大礼给朕,撒手人寰之际,朕也给你备了一份礼。”
没看到褚容璋好奇的表情,皇帝也不失望,转而为他讲起了朝中党派,若是不看殿外守着的披坚执锐、杀气腾腾的禁军,这场景竟像是正经的父子共叙天伦。
絮叨了半晌,皇帝提到了勇毅侯府:“卫止戈镇守边疆近三十年了,一直安分守己,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你要坐稳这皇位,还是不要和他们闹得太僵……”
“珩儿,你还不问我送了你一份什么礼吗?”
他提到勇毅侯府时,褚容璋心头便已掠过一丝淡淡不安,听了他这句话,颖悟如他哪里还不明白?从皇帝醒来起一直处变不惊的褚容璋终于沉下脸色,当即顾不得其他,急召卫纵麟。
紧闭的殿门“砰”地被粗暴推开,风中隐隐传来阁臣们不满的抗议,皇帝看着他们乱作一团,破风箱似的胸腔间迸发出一阵大笑:“晚啦,晚啦!珩儿,朕早就说过,你要做盛世明主,怎能耽于儿女情长?为父今日便助你斩了这祸根,大雍,才有千秋……唔!”
褚容璋眼角不自觉地抽动着,静若寒潭的漆黑眼底掠过一丝暴怒的猩红,他沉默地看着皇帝癫狂的举止,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不顾皇帝满脸腌臜的污血,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扼死了他。
……
这些不堪血腥的宫闱秘事,卫纵麟并不想让白青崖知晓。褚容璋登基为帝,对于勇毅侯府来说固然算得上一件好事,可卫纵麟心中,却还另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隐忧。
进城后,卫纵麟本想暂且将白青崖送回家,但他却不想回白府白启元因为尉氏而迁怒白青崖,怨恨了这个儿子一辈子,没想到死到临头,竟然是靠着这个儿子保全了阖家老小,怎能不令人觉得讽刺?反正白青崖是想到他那张老脸就觉得腻歪。
然而卫纵麟观褚容璋上位后一力弹压下白启元私纳“圣女”为妾一事的举动,多少猜到了褚容璋的心意因此,人丁众多的勇毅侯府也不方便去。
正为难间,却见长街尽头,有道熟悉的玄色身影抱剑而立。
白青崖惊喜地叫道:“檀霭?!”
檀霭的脸色异常苍白,但精神尚可,瞧见白青崖时,乌黑的眼珠陡然亮了起来:“主子……你终于回来了。”
“没有。”白青崖有些别扭地关心道,“倒是你……伤势如何?”
“我没事。”檀霭眼中笑意更盛,清俊的面容几乎可以用容光焕发来形容,“是我无能,让你受此番惊吓。”
卫纵麟不耐烦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们的你侬我侬:“檀大统领的身子既然大好了,怎的不在新帝那儿鞍前马后,倒有闲情逸致在街上乱逛?”
檀霭感念他将白青崖平安无事地带了回来,这回没计较卫纵麟的阴阳怪气,很客气地对他一颔首:“小侯爷。”
“属下正是奉陛下之名,接主子回恪王府暂居。”
按理说,褚容璋登基后,他原先居住的恪王府应当作为潜邸被封存起来,没人有资格再住进去,现在却拨给白青崖,还特意言明是“暂居”之所……卫纵麟心知,他担忧的事恐怕是要成真了。
如今褚容璋的吩咐已经是金口玉言的圣旨,卫纵麟再不甘愿,也只能任由白青崖被檀霭带了回去。
任由外界如何翻天覆地,缣风院一切如旧,依然是画楼结彩,宝色辉煌。
暌违几日,白青崖再回到这里,竟有物是人非之感。
他在檀霭的服侍下小歇了片刻,做了一堆光怪陆离、不知所谓的梦,醒来后浑身酸痛。正想开口唤桂旗,却看见榻边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