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念头在竺乐心里升起。背包底层藏着他攒了一年的八百元现金。他知道。
在用晚饭花掉其中一张面额前,动身往高铁站买一张回大理的车票,还来得及。再辗转中巴和摩托,回到那座田埂,那栋土房,那个他被掰开双手丢在路边的夜。
否则,他会冻死在月海。今晚。
被吃干抹净,一根骨头都不剩下。次日日出前。
“不能啊...我不能回去。”
竺乐埋进湿透的臂弯,手指隔着衬衫,抓住骨头,“好不容易到了月海,还没找到阿爸阿妈,我不能回去。”
那你为什么抓不住机会!!?
云层里,响彻轰隆隆雷鸣。狂风骤起,卷动湿漉漉的梧桐叶,啪得接连打在电话亭上,枝脉勾勒出一张扭曲的怪脸。
“......我为什么抓不住机会。”
明明他都看到那颗甜枣了。
就吊在眼前,明晃晃地勾他。
为什么喻想噙着泪吻他,他会浑身发抖,他会后缩,会畏惧,难道是怕那个吻真的落下。
黄志宏在每一次他们即将接吻前喊咔:“竺乐你到底会不会演戏!?”
而喻想如释重负,双臂立刻松开他。
背包泡了水,太重。竺乐快要抱不动,拆开拉链,翻出最后一块鲜花饼,咬一口,有点馊。
以及检查夹层里的防水文件袋,身份证,户口本,房屋地契,以及他从小学到高中每一张没有父母签字的成绩单。他的全身家当。
“爸爸...妈妈......好冷啊。”
扬起脸,过时的电话机晃得他头晕。月海是座铁青色的钢铁巨人,他看见一只淋湿翅膀的麻雀,停在枝桠下避雨。像他一样,都被钢筋水泥,困在这座城市的角落里。
“叩。”
竺乐抱着背包惊醒。
电话亭外,喻想指节叩在玻璃,垂目凝着他,慈悲而疏离。
“叩叩。”
好像一场美梦啊。“喻想...?你浑身都湿了。”
“我找你好久。”隔着雨幕,喻想轻轻说。
好像不是梦。竺乐倏地失声,连忙扒弄着玻璃站起。
“浑身湿透”有些言过其实。但喻想确实淋了雨,水珠打湿他额前碎发,一绺一绺贴着眉宇的轮廓边。
竺乐想他一定冷着,就像他一样冷。他怕喻想冷坏了,立刻让出他半平米的小天地:“快进来。”
喻想却说:“你出来。”
竺乐睁了睁眼,是吧,喻想一定不愿意和他挤在一起。
他拎起背包,走进薄雨,喻想高他一个头,他要扬起脸,才能望住喻想的眼睛。彼时Alpha隔着雨幕,与他对视:“总算找到了。”
竺乐睁了睁眼:“啊?”
愣着,喻想脱下风衣,双手扬起,毫无预兆地披住他的脑袋:“走吧。”
那是一件长款的黑色风衣,面料敦厚细腻,让暖意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雨里忽增一股淡淡的果木香。竺乐顶着黑色领口,讷讷:“喻想?”
卸下风衣,喻想也只着一件单薄暗紫色衬衫而已,轻轻把竺乐揽到身边,说:“把包给我。”
“包?”
“你手里的包。”
“啊。”
竺乐在手心承重感遽轻的一刻才发觉,他就这样把他全身家当交出去了。换了一件温暖的风衣外套。
他倏地抓住风衣下垂的袖口:“唔。等等。不行。喻想,那个,能不能把包还我。”
喻想却已经把他的全身家当挎上了肩膀,转身,往街下走去了。
细雨打在Alpha肩畔,肉色浸透衬衫,将暗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