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董小雅夫妇的第一面,喻想就知道他们不过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以受害者的姿态敲诈竺乐。

他并没有亲自露面,而是让律师代为沟通。只是将其中利害摊上台面,两公婆就吓得面如死灰。可惜竺乐托他们转交董小贞的五十万,两公婆一到手就拿去填了生意贷款的亏空。

竺乐。他们嗅到你有利可图,就像苍蝇一样围了上来。

后来喻想从没提起过,但那时他实际上已经崩溃了。

如果他仍未出戏,如果他还停留在刚刚结束的上一个角色中,他会走进餐厅,抓起桌上一把餐刀,走过去,刺进两人喉咙。

而不是双臂抱胸,坐在车里,通过耳机实时听两人咒骂竺乐,他们仍无愧疚,他们只是怕了。

那时喻想真的怕了。

怕竺乐真的自杀。

他回到家就把那只麻雀收进了木匣,标本原来是不详的噩兆。

可一夜未眠,破晓将至时,他又把那只麻雀拿了出来。

他对着它说悄悄话。

他才意识到他有好多好多话,都还没有说给麻雀听。

*

喻想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木匣子,放在竺乐手心:“给你的。”

“哇哇。”什么。

“礼物。”

竺乐打开盒子,下意识往后避了一下,里面有一只栩栩如生的麻雀,似乎随时会扑腾着翅膀飞出来。他轻轻碰了碰麻雀绒羽,还有小小的喙:“是...啊嗯。”是标本?

“嗯。”

“麻雀的啊嗯。”麻雀的标本。竺乐把那只小小鸟捧在手心,黑珍珠一样的人工眼黑漆漆的,却触不到一点温度,他说,“为什嗯...嗯哇这个。”

“因为我喜欢麻雀。”

“嗯哇嗯,唔哇哇哇啊嗯哇的。”为什么,麻雀有什么好喜欢的。

喻想笑了,摸摸他的头,“因为麻雀是很无辜,却遭受了很多磨难的小鸟。”

“......”竺乐黑珍珠一样的眼睛,也黑漆漆地盯着他。

“上世纪有一场除四害运动,其中就有麻雀。那时候粮食紧缺,人们把麻雀看做偷吃谷子的害鸟,可以说想方设法地要将麻雀赶尽杀绝。”

“啊...”

“他们甚至想到一个办法,在麻雀栖息地使劲敲锣打鼓,这样麻雀就无处落足,只能一直飞下去,直到累死。”

“......”竺乐轻轻抚摸着手心那只麻雀,一时语塞。

“后来麻雀真的灭绝了。人们却发现虫灾开始泛滥,随之而来是真正的饥荒...”喻想的手轻轻搭在竺乐肩上,“说到底,麻雀什么都没有做错。”

却遭到了人们以受害者姿态的围捕、剿杀。

麻雀。麻雀。

我可怜的麻雀。

竺乐埋下头,他居然听懂了喻想的隐喻。

“麻雀没有错...但...”

他合拢手心,断断续续地说:“但确实是...确实是我到月海,找妈妈...不是,找董小贞女士......把她逼疯了。”

喻想笑了,“那天,我只看到有一个想要回家的小孩,满心欢喜地去找妈妈。”

竺乐一怔,泪水溢满眼眶。

如果千夫所指他是逼疯董小贞的凶手,只有喻想是他的目击证人。

黄昏愈深的蓝调时刻,一木一砖都蒙着一层苍色的光晕,喻想也一样,他披着海色的蓝,走过来,拥住他。

“......对不起。”

“我不该骗你演戏。”

“我对你做的一切,都太狂妄,太傲慢,太自以为是。”

竺乐深吸一口气,吸气的嘶声断在哽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