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两只手慢慢拉着那挽到手肘的衣袖,拖到手腕处盖好。
凌沄潇感受到了小崽崽的贴心服务,坏心眼上来,默不作声。
等小崽崽“大功告成”,准备退下继续擦地时,却伸手一把捞住小崽崽,塞进小毯子里。
花花崽惊呼一声:“脏……”
他的襜衣都是灰和水,还穿着鞋子呢。
“不脏。”凌沄潇眼睛都没睁开,说着瞎话,“脏了也可以洗。”
她抱住软软的小崽崽:“陪我睡一会儿?”
再过两年,她就失去这种抱小崽崽睡的机会了。
花花崽有些纠结。
他昨晚没有陪凌夫子一起睡,所以凌夫子又睡不着了吗?
他答应了要帮忙擦地。
思索了一下下的花花崽,用商量的口吻道:“我先答应了朱朱哥哥他们,要一起洒扫清理院子,凌夫子先等我履行诺言,再回来陪你好不好?”
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①
苟,乃马虎之意。
他不能说话不算话。
凌沄潇睁开一只眼看他:“想好了?躺着睡可比干活舒服。”
花花坚定点头。
说过的话,就要认真兑现,不能马虎对待。
凌沄潇伸手在他头上挼了一把,将人放到地上。
花花崽保证:“我很快就会回来陪夫子的!”
他“哒哒”跑回屋子里,脱下小鞋子,“哼哧”“哼哧”用力推着擦把,将朱朱崽扫过的地面擦干净。
脚板和木头相撞的响声,回荡在晨间轻纱似的薄雾里。
他们将主院洒扫完,蹑手蹑脚离开,生怕惊扰了闭着眼睛的凌沄潇。
两处院子弄干净以后,就只剩下地方最广阔的前院和大堂,及其两侧偏厅。
他们换上干净的水,提到前院。
太阳从云层露面,朦胧天光一下子裹上金晖,洋洋洒洒落了满地。
院外东南向,有孤松傲立,浴着日光,将苍翠轮廓勾勒。
“好漂亮!”花花崽握着擦把,眼眸里满是闪烁金光,“‘日出雾露馀,青松如膏沐’②,河东先生笔下美景,真的存在欸!”
他激动拉着旁边的朱朱崽:“朱朱哥哥你看,松树像不像刚洗完澡,在涂润肤膏脂?”
娘亲以前帮他沐浴完,也会在窗边就着落日余晖,给他揉上。
那时,他抬手接住残阳,也似这般好看。
想要像凌沄潇一样,躺下看美景的朱朱崽,赞同点头:“像。”
极像。
不过他所见,乃是秦淮河房露台,朱栏美人靠上,新新沐浴的女客摇着团扇,在半垂竹帘下,纱幔舞动间,云鬓歪斜散乱半趴着,露出半条玉臂,懒懒涂抹膏脂的模样。
每到那时,河房一带就会特别香。
他和陆小凤喜欢那里的香气,那儿和他们之前躲藏过的腐臭地方,截然不同。
花花崽惊叹两句,又开始“哼哧”擦地。
凤凰崽在大堂洒扫时,也被花花崽的话吸引,忍不住将窗户洞开,仰头去看。
金光落在他好奇的脸上,映照出一双向往广袤天地的眼。
花花崽擦地擦到他身后不远处,见他动作停顿,便立住跟着往外看去,将陆小凤与肆意绽放的天光收入眼底。
他并不打扰,只是放轻了动作。
看了好一阵子,凤凰崽才回过神来,匆匆将窗缝里的灰尘擦干净,提着水去偏厅。
近两个时辰过去,凌沄潇划下的地方,终于全部清理干净。
他们提了水烧开后,用脸盆分水,各自洗漱一番,换下身上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