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澄月把试卷摊开,指出那道题。

从廖卫峰办公室出来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了,原本她还有一道题不会,但是廖卫峰中途接了个电话。虽然交谈时用的是方言,但时澄月听了几句,自觉这是一个要打很久很久的电话,于是和他比了个手势,无声地说自己下午再来。

廖卫峰点头。

其实每次问完廖卫峰题目都很开心。虽然代价是比跑完八百米还要累,但无形之中又解决了一种类型的题目。冲刺阶段,只要能彻彻底底地吃透一类题型都像打了一剂超强浓度的兴奋剂。

只是,她出办公室的时候,路梁就在转角处。

他靠墙,蹲在原地,试卷摊在膝盖上,低头做着题。

听见从办公室外传来的脚步声,他抬头,看见是时澄月立刻站起身。

可能蹲的有些久,他幅度有些大地捶了捶自己的腿。

像漫天风雪夜里无家可归的人,有意无意地透着点可怜。

“时澄月,”他语气苦涩,“上学期期末那件事是我做错了,我再给你道个歉。我们能不能恢复成以前那样?”

从某种程度上说,如果对方于时澄月而言不过过眼云烟,那她的确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虽然她和路梁并没有扯平,对于他的恶劣行迹,她也没有以恶制恶地报复回去。但她真的不会因为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生如此长时间的气。

但对于路梁这样一遍又一遍来提醒她,她也有些小恼火。

“你已经和我道过歉了,我不接受。你道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我都不会接受的。”时澄月路过他,要走。

“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比他认识你要早,如果要以时间来下论断,我比他早得多,很多很多。”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林一砚。

时澄月不明白,路梁为什么会以为时间是判断喜欢的唯一因素。

“不是谁喜欢我喜欢了很久,我就要给他这个面子和他在一起的。我喜欢林一砚,所以我想和他在一起。我不喜欢你,甚至于此刻的我,连和你做朋友、做同学的兴趣都没有,你看不出来吗?而且说真的,你喜欢我什么呀?喜欢我漂亮?不好意思,我知道自己长得漂亮,不需要你来证明的。”

她才不是什么美而不自知的笨蛋。她太清楚自己有多漂亮,太清楚走在校园路上只不过随意看去一眼就想要向她索取联系方式的男生是什么意图了。

她今天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辫,前额刘海自然地分散两边,露出饱满白皙的额头和漂亮精致的眉眼。盈亮瞳眸似被清透的月光洗涤,然后点缀上熠熠星光。

她挺直肩背,目不斜视,脚步轻快地往楼下走。

路梁不懂。为什么林一砚这样向她卖惨示好,她会全盘接下,而自己以同样的模式效仿,却被她弃如敝履。

“那他喜欢你什么呢?”他有些气急败坏,冷笑几声,“凭什么我喜欢你是不怀好意见色起意,他喜欢你就是一见钟情?时澄月,你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别人喜欢的?”

时澄月没生过这么大的气,她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差点要掉出来。

即使回到班级,坐在位子上,那股怒意也像突然被戳破一个口子的气球,不受控制地在她胸口横冲直撞。

她怎么不值得人喜欢?她才不是什么妄自菲薄的人,她觉得自己很好,自己很值得别人喜欢。

因为脸皮薄,那时的她一时间没有想到回击的话语,通红着脸站在楼梯口,甚至于察觉到自己的耳垂和脖颈都在发烫发红,喉咙口像堵了一块粗糙又尖锐的石子,吐不出又咽不下。

如果杀人不犯法,她真想冲上去一把将路梁推下楼去。

可惜道德和法律不允许她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