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说他私下里很体面,有人看到过他一个人在大树上看着海,海那头是中国的方向,也不知道他在想念谁。
相术上,张海盐眉宇带着弯刀柳月,媚而不浮,目光深如潭水不见底,天无降霖则波澜不惊,有情起,波纹入潭底而去。说的通俗点,他的情绪是往眼睛的里面走的,只是眉宇因为有媚相而上媚下沉,带邪相。华人中算命的华清子,是南洋第一个道馆的开创者,说张海盐这个面相,身怀巨大的秘密而不言,但在他隔壁的中医芳草堂的咖老说,这个面相说明他肾亏,思虑忧郁,损伤心脾,则病及阳明冲脉。
言下之意,别看他俊俏,他不行的。
如今这些传言评价都不重要了,因为张海盐此时正看着行刑台下围观的人。而他,赤身裸体,屁股撅得老高,因为脑袋被卡死在断头台中。这个断头台用了很久了,其实就是一个市集广场里的土坡,据说过几年这里会修一个木头底座的断头台。
没错,他就要挂了,虽然行刑官还没有来。不过按照张海盐以往看砍头的经验,今天日头太大,行刑官大概会晚一个小时到,到那个时候囚犯大多已经被晒得虚脱了,死的时候都浑浑不可知,也就没有太多绝望的举动,观众没有尽兴,则会很快离开,行刑官也能更快回去。
他的脑袋下面,有一个破筐,那是装他的头的,如果没有这个筐,他的头被砍掉之后,就会一路滚到人群中去。断头台四周全是苍蝇,虽然被砍头之后血会往前喷,断头台也会被冲洗,但木缝中常年累月总有洗不干净的腐血,吸引着成堆的苍蝇,在耳边嗡嗡叫个不停。
今天的苍蝇绝对是够多了,这个月应该处死了好几个了,张海盐心想,他知道自己来这里的原因。
三个月前,这里有华人走私洋酒被抓,同伙四人两周之后就放了出来,照样做走私洋酒的买卖。张海盐晓得他们肯定是在狱中和白人讲好了比例,后来上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知道了这个情况,那四个人又被抓了砍头,却只砍了三个。很显然其中一个买通了治安官,反正是四个人的团伙么,砍掉四个头就好了,上头的白人老爷们看中国人的脸也不分辨不了太清楚。于是他这个给团伙运过几次洋酒的涉案从犯,就被抓了,正好补了三缺一的空。
张海盐平时做事乖张,得了苦果,申辩无门,只能默默领死。
张海盐正觉得尴尬又觉得阳光灼人,行刑官终于到了,人群骚动。张海盐在人群中看到了住在自己隔壁的姑娘阿捕,给她打招呼。阿捕是个跛脚姑娘,她没回应,而是转身躲入人群中。
砍头是刺激的,但砍隔壁邻居的头还是有点过于刺激了。
“阿BIN,到了那头,记得不要口无遮拦,到时候投胎都不给你投好的,下辈子投个猪胎,又要和屎打交道。”下面有人喊,人群哄笑。
自己人缘不好,又很有名气,惹得大家都来看砍头,行刑变成了娱乐活动。张海盐还看到了之前他常去的APAM BALIK煎糕的小摊子都搬到断头台边上了,摆摊的老头一边卖一边看。
张海盐笑了起来,看了眼那老头:“回乡路漫漫,从南洋回阴曹地府,得过龙王爷的地盘,我这么俊俏,到时候给龙王爷相中了,当了龙宫的驸马,你们回乡的时候小心点,老子爬上你们的船,带你们下去做客。”
众人皆惊,都觉得晦气,对方被揶揄,刚想再骂,张海盐就道:“我如今要死了,口渴的要死,你们平日里男盗女娼,男女两厢行奸,我都知道,不如我在此时都说了出来,免得等我死了死无对证。要我不说,就倒水来给我喝。”
人群中很多人脸色大变,有人看向行刑官,大有希望张海盐速死的面相。行刑官是个马来人,此时正检查文件,显然没有睡醒,并没有理会这场对骂。
张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