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梁九功急急忙忙寻来,话里话外都是太皇太后不好了。太医们嘴唇哆嗦着,一个念头颤颤浮起:来了。天要亡我。
越想越是恐慌,瞧见太皇太后躺在朦胧帐子里头,像是半点生息也无,霎那间,他们连遗书的内容都想好了。
万岁爷与太后紧紧盯着,宜贵妃同样在旁;领头的刘太医视死如归,暗暗求神拜佛,而后咬牙搭上了脉,诊了片刻,悲戚的神色渐渐淡去。
装、装病?
不是说胸口闷疼,气得头晕目眩么?
就在此时,立于床边的苏麻喇姑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
刘太医何等玲珑的人物?
他当即明白了,而后又是一阵狂喜,真是万幸,不必准备遗书了。
“回万岁爷的话,老祖宗乍然之下受了激,肝火异常旺盛,”刘太医语气沉重,开始胡编乱造,“……旧时沉疴未去,需好生将养,万万不可动气。除却心情通畅,当辅之以清心温和的药方。”
说罢报出一串药材名,等康熙神色凝重地颔首,苏麻喇姑赶忙说:“劳烦刘太医,这就随老奴煎药去。”
老祖宗上了年纪,糖水不能再饮,她得好好想想,冲碗微甜的也就罢了。
待命的宫人霎时忙乱起来。太后终于冷静了些,颤声道了句“皇额娘”,坐在榻边急急问道:“现下可还胸闷?”
“哀家无事。”不知过了多久,太皇太后苍老疲惫的嗓音传来,“老了,不中用了。”
停了片刻,她叹着气道:“你替哀家传句话……让胤禔媳妇好好调养身体,等小格格能见风了,带来给哀家瞧瞧。惠妃不疼,哀家疼她!”
话音落下,云琇清晰地望见康熙手指一颤,霎那间沉了面色,又愧又忧地唤了声:“老祖宗。”
“行了,行了……谁还没个头疼脑热?哀家无事,去忙你的吧。”
康熙低声应了是,转身之时眼眸深幽,嘴唇抿成一道直线,像是怒极之兆,一旁的梁九功心惊胆战,深深垂下了头。
胤禔还未序齿的时候,前头几个哥哥都去了。对于康健活泼的长子,他难免心疼几分,偏爱几分,为之取名保清;因害怕保清早夭,忍住不舍把他送至宫外,转眼便封纳喇氏为惠嫔。等到大封后宫,又晋惠嫔为妃,由嫔位之末跃为妃位之首,她称得上母以子荣。
他在老大身上倾注的心血,许比不过太子,却远超他的几个弟弟们。只是近年越发失望起胤禔的“争”,被惠妃明珠撺掇着,处处想与太子一较高下。
以往不过小打小闹,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存了磨练太子的心思,每每观之应对,更是满意几分。
随之而来的便是失望,胤礽眼中有着兄长,胤禔可把储君二弟看在眼里?
处置明珠,是为朝堂安宁,也为警告。
如今看来,有惠妃这样的额娘在,胤禔尚未醒悟,反倒更糊涂了些!
纳喇氏,成日想着磋磨儿媳,真真是一个好慈母。
胤禔,朝事糊涂,家宅也糊涂。只这回,他们气着太皇太后,触及他的底线,他不准备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太皇太后气得动怒,身体有恙,惹得皇帝太后心焦不已,整个慈宁宫都忙乱了起来,唯有大阿哥母子被撂在外头。
听着苏麻喇姑的禀报之语,耳边一阵嗡鸣声响起。惠妃不受控制地后退几步,因着儿子受训,也因着皇上那句未尽的“受制于妇人”之言,本就惨白的面容更似刷漆一般,差些软倒在地上。
“她不要孙女,哀家要”,老祖宗这是在诛她的心!
伊尔根觉罗氏生了格格,她一时遏制不住失望,可何时有过这般的想法?
毕竟是她的亲孙女。
惠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