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行云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再醒来时方才还东升的旭日转眼就已西斜,让他一瞬间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怅然感。
不过到底是经过了几个时辰的补眠,封行云的情绪相较昨夜平稳不少,思绪也更加清晰。
睡完一觉后,他想清楚了很多。
有件事封行云从没对任何人说过,那就是在他书桌抽屉的最深处,其实一直压着一封没写完的申请退出宗门的信。
封行云看上去总是大大咧咧、无坚不摧,脸皮厚得好像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而事实上,他的心灵也的确要比一般人更加强大,不过哪怕承受能力再过硬,也并不意味着他真能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毫不在意那些经年累月的讥讽、谩骂与孤立。
自封行云入门起,针对他的恶意就没中断过,那些微小却直白的恶意像是不慎掉进鞋子里的碎石子,不致命却硌脚。
而封行云在神华仙宗的每一天便都是踩在这样细微的疼痛上,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开始时他的确觉得无所谓,可疼痛却永无宁日一般地每天折磨着他,使他逐渐感到疲惫。封行云开始越来越排斥一个人出行、越来越讨厌去学堂上课,到后来他甚至恐惧独自出现在多人的场合。
他一直试图回避自己的孤独,因为好像一旦直面它就是变相地承认了自己的软弱与失败。可惜逃避非但没有用,反而让他日复一日地心力交瘁,直至最后不堪重负,被彻底压垮。
那封未完的信,便就是写在明月卿来他身边的前一夜。
那时的封行云已经彻底认输,准备放弃在仙门求学,重新回到凡间。可是明月卿的到来却让他重新看到了坚持下去的希望,也正是因为对方,他才一路走到了今天。
无论明月卿是个怎样的人,他都陪自己度过了许多个本该孤独的夜晚。更别提他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
故而封行云已经想好,他不打算去追究对方背地里曾对自己做过什么、此前又在心中怎样看待自己,他决定待回去后就开诚布公地同明月卿说清楚,接着就向掌教申请更换学舍,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也算是好聚好散。
彻底想明白之后,封行云顿觉轻松不少,正好此时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他便大致收拾了下自己,准备去客栈外换身行头,再买几个便宜饼子充充饥。
封行云刚把房门推开,也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怎样,紧邻着他住的薛灵羽也恰巧踏出了房间。
跟封行云睡饱一觉后的神清气爽不同,薛灵羽的状态肉眼可见的糟糕,眼底的乌青更是浓郁得有些好笑。
封行云只当是这里的天字房床板也太硬才使得薛灵羽没睡好,因此他简单同对方打了个招呼,便准备下楼外出。
“快入夜了,你要去哪儿?”薛灵羽耷拉着两个黑眼圈,环着双臂倚着门框语气不善地质问。
“出去换身衣服,你的不合身。”
谁知薛灵羽闻言却幽幽冷笑一声,毫不掩饰地阴阳怪气起来:“呵,要饭的还嫌饭馊了?你连客栈都住不起,难道衣服就买得起?”
封行云步履不停地下了楼,并没在意薛灵羽的冷言冷语,只轻笑着道:“我不买成衣自己裁。买块布料而已,能花几个钱?”
薛灵羽脸色黑得媲美锅底,他是有心要晾晾封行云,杀杀对方的锐气的。
可眼看着人都快走出客栈大门了也没回头看自己一眼,他到底耐不住性子追了上去:“我也要去!喂,封行云,你等等我!”
*
封行云在薛灵羽的陪同下逛起了京城。
要说这天子脚下的确繁华,红日西斜霞光瑰丽,从客栈出门后到哪儿都是熙熙攘攘、络绎不绝,一路上小贩们卖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