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恤金后连尸骨都未接回,便换了一处地方生活,如今问起事来也是一问三不知。

薛灵羽竹篮打水一场空难免沮丧萎靡,就在他灰溜溜返回沧州随意择了一家酒楼准备用餐时,却柳暗花明地听见邻桌在议论近来陈府怪事,并直言此乃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陈老爷如今不过是多行不义必自毙罢了。

薛灵羽一听当即连饭也不吃了,扔出几锭元宝便如同审犯人一般地审起了邻桌。

“……那人就说陈老爷的画是他从鬼市买来的阴画,所以早些年凡是赏画之人无不死于非命。而后来无论是求子艰难抑或厉鬼索命,皆是在偿还果报。”薛灵羽一五一十将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那你有具体问他鬼市是什么、该如何进入、在鬼市中应怎样进行交易吗?”封行云急切追问。

“我问了,但是……”

就在薛灵羽回复之际,门外突然响起了叩门声。

“三位仙师可在?我家老爷方才回府,如今正在正厅设宴以款待仙师,还请三位赏脸,随老奴一同前往。”

“哎呀!三位仙师大驾光临,陈某有失远迎,实在该罚!我这便自罚三杯以向仙师谢罪!”

“陈老爷这说的哪里话!”眼见对方准备举杯自饮,封行云立即眼疾手快地拦下了陈老爷的自罚之举,“我们应邀下山为贵府驱邪,却因误推迟进程,陈老爷已是胸怀宽广不与我们计较,又如何谈得上自罚?这杯酒应我来敬陈老爷才是!”

与他们想象中焦头烂额、形销骨立的商人形象不同,这陈老爷脑满肠肥、慈眉善目,笑起来简直跟尊弥勒佛似的,脸上丝毫不见半点愁苦之色。且他为人极其热情,早先在正厅中远远见了他们便恨不得倒履相迎。

薛灵羽第一眼便对这肥头大耳的陈老爷充满嫌恶,好像挨近点都能闻见猪圈的味道。可他在这儿兀自鄙夷,那头封行云却是长袖善舞,极善交际应酬,酒过三巡下来竟还跟那陈老爷称上兄道上弟了。

虽然一直心知封行云骨子里就是个粗鄙不堪、贪慕虚荣的媚俗小人,可乍一看对方如此卑躬屈膝、市侩谄谀的模样,薛灵羽却还是忍不住有种幻想被人残忍戳破之感,他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突然降下了一座大山,那山又沉又重,压得他连喘气都感觉费劲。

薛灵羽甚至情不自禁想,封行云当真是个目光短浅的井底之蛙,对这么个不值一提的小商小贩都能极尽所能地阿谀奉承,却对自己不假辞色,难道他不知即便是这整座陈府加起来再翻上千倍百倍都比不上他家指缝间泄出的丁点财富吗?

真真是鼠目寸光、愚不可及!

为了缓解心头那股说不出的苦涩与愁闷,薛灵羽一直冷着脸给自己灌闷酒。

席间他似乎听见封行云那贪婪小人低声下气向陈老爷讨画来赏的请求,对方开始还推辞婉拒,可后来被一通溜须拍马哄得连连哈哈大笑后,倒真松了口遣陈管事去拿画,说是不能让自己的义弟失望。

彼时夜已极深,凄寒凛冽的夜风刮得人骨子里都俱是寒意。那陈管事将画呈上后,便仓惶告退,匆匆离去,而陈老爷酒意正浓混不在意,只喝酒喝得面红耳赤,洋洋得意地同封行云说起自己当初是如何靠这异画白手起家的丰功伟绩。

薛灵羽从头至尾都在冷眼旁观着封行云醉酒献媚的丑态。

直到陈老爷将画从盒中取出,对着封行云展开时,薛灵羽便看见方才一直醉得东歪西倒,浑身酒气满脸谄媚的封行云突然双眼乍现出清明之色,并从酒桌前缓缓起身。

冰凉的夜风卷起了他的发梢,封行云从容不迫地从身后抽出太微,剑指阴画,即便衣袍已被逐渐强盛的阴风吹得猎猎作响,可封行云却依旧冷静沉稳,甚至唇畔还一如既往地勾起那抹看着就十分欠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