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咯!说陛下重用‘妖道’,祸乱朝纲,践踏读书人的门户,搞得四海内动荡不安。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谁承受得住?”

“陛下这几个月恐怕也是心志受到磨损,只得将他召回处罚,平息百官之怒吧……”

还有个声音,一扬下巴隐秘地说。

“更何况,如今丞相可一直反对变革,怎么会让新政派踩着他的脸往上爬啊?!”

“新政派起来,其他派就得倒!怎么可能让新政起来呢?”

“再者,巡田税巡了三千万两,知足了!没有决心再往下干了!”

“……”

时书把杯子一放,站起身走出门来,一阵瑟瑟秋风吹乱了发缕。这东都的四季,还是一如既往的陌生。人心,也是一如既往地寒冷。

眼前宏伟的景观,开源,平均田税,充实国库,解国之危难,救民之饥寒,这样一项庞大宏观的丰碑,就此轰然倒塌。

时书目光望着街道,眼前仿佛出现了数百位廊庙之臣跪在金銮殿内,因为自己的包囊利益被收割、地位被威胁,便生了仇恨之心百般攻讦,在朝堂上上了折子大声疾呼。

“所谓谢御史,巡田新政,误国误民!仇视士绅、断送文脉、妖言惑众,纵然有了钱财,却加剧社稷动荡,实在是苍生之难啊!”

“陛下万万不可为了这百万之财,纵容一位僧道上台,践踏我大景的功勋臣子,以伤‘仁义之治’!”

“‘士农工商’,士人排在第一,怎可取士人之财伤天下读书人之心!”

“陛下,臣请罢免新政!”

“陛下……”

“……”

百道奏折,罢免新政,人员全部从外地调回,或迁或贬或流放,太康十年,新政不到半年,就此结束。

秋风寒凉,时书一路沿着墙角走到刑部衙门的别院,被人引着穿过漆黑幽邃的通道,眼前一扇牢房门。

门内,身影一身囚衣坐在草堆当中,正是谢无炽。牢房内只有窗户的白光透进来,他便坐在那白光地下,手上盘着那串沉色古旧的菩提子。

“啪啪啪。”

时书鼓着掌走近:“谢无炽,半年,这牢门也是二进宫了。”

谢无炽看着他,道:“坐。”

时书拂了灰尘面对面坐牢门外。三个月没见总觉得谢无炽陌生,不太熟似的,距离感变得出乎意料地强。

时书:“和你当朋友很好,但总担心你会死。”

谢无炽淡道:“不会。皇帝的旨意下来了,流三千里,发配太阴府边境。”

时书一个字一个字重复:“流三千里?”

“太阴府在大景和大旻边境的交界处,一片风沙漫卷,牛羊逐水草而居的地方,也是大景的边防军区所在。被流放太阴府服役,接下来为期两个月内,限期内走路到达。这是我一个人的罪责,没有牵涉到你。”

“……”

时书抓着头发,没说话。

有时候,他真感觉自己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

吗的,为什么有人说话这么费解啊。

时书确认:“你是说,你被流放三千里?三千万两白银的功绩,换来流放三千里?”

谢无炽神色淡然,掌心捻着那串菩提珠:“参与权力争夺,我就做好了接受结果的准备。宦海起落浮沉,这是正常的事。”

时书目不转睛:“你打算怎么做?”

“我被流放,你在东都待着就好。房屋钱财都在,陛下贬谪,但暗中奖赏白银二十万。我都折算了银票,让他给你,够你在东都衣食无忧好几年。”

“我特么,谢无炽!”时书撑住额头,“你……”

谢无炽黑曜石似的的眸子,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