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本就闷热,再一发烧,每一次呼吸都像喷出一团火,烤得喉头发干,嘴唇焦裂。

烧退了些,身体舒服点,她才勉强睡着了。

天光透进窗棂,浅淡地洒在榻上。

季绫的意识游离在梦境与现实的交界,再度睁开眼,眼前的一切仍旧朦胧不清。

鬓发被汗濡湿了,枪声依旧近在耳畔。

她没睁眼,只模糊地觉察出旁边有一个人的体温。

熟悉的气息。

她下意识往那边靠过去,摸到挺括的布料,摸到一截腕骨。

直到额角贴到对方的胸口,听到布料下的心跳,她才安心了。

“绫儿……”

那人唤她,声音很温柔。

她唇角挂着笑意,“嗯。”

“不怕我了?”

季绫骤然惊醒。

她看见床榻边的那道人影,那熟悉的挺拔轮廓,心蓦地一紧

她的,小叔。

季绫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把推开他,掀开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像受惊的小兽般蜷缩在床角。

她连头也捂了进去,只留出被角一丝缝隙,偷偷地探出一双警惕的眼睛。

“手伸出来。”他说。

她能动,身体没有那种酸滞的感觉,看来不是梦。

“不要。”她说。

“你觉得你有拒绝的资格吗?”

是威胁的语气。

可不知怎得,却不像梦里那样让她心生恐惧。

季绫暗自在心里骂他的专制,试探性地从被子里伸出手。

一只蜗牛小心翼翼地伸出触角。

冰凉的金属被塞进她掌心,他的手掌覆了上来,将那东西握实。

是枪。

她指尖微微一颤,“你做什么?”

“既然不相信任何人,你也该学会自己开枪了。”他说。

“任何人”,他连自己也算在内。

他是明白的。

他知道她在恐惧什么,知道她信不过任何人,甚至包括他。

所以他把枪给了她,让她可以随时对他开枪。

她不说话,只是轻轻摩挲着掌心里的枪,光滑的金属贴在她的皮肤上,触感冰冷。

季绫的喉头发紧。

她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如果我对你开枪呢?”

他竟然轻轻一笑,“那么,我今天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毕竟,我总是不懂你的心思。”

他对她这样花心思,图什么?

她是被除去利爪的猫,剪掉飞羽的鸟,是被拔掉牙齿关在笼子里等候买主的兔子。

这样的季绫,是很适合作为一件漂亮的礼物送出去的。

但他却给了她枪。

他不是在等她信任他,而是在等她信任她自己。

季绫握住枪柄,指尖顺着冰冷的金属轮廓轻轻摩挲。

最后,她抬起手,缓慢而坚定地,将枪口对准他的胸口。

掌心的冰冷顺着枪身一路传递,浸透了她的血肉。

她问,“你不怕?”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贴着自己心口的枪,眼里没有一丝恐惧,只勾唇笑了笑。

然后,他缓缓伸手,覆在她的手上,五指收拢,将她的力道一点点加重,迫使枪口抵得更紧。

她几乎能感觉到枪口下方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