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矩眯起眼睛,审视着他,“你可想清楚了?这么大的手笔,你可得确保回本。”

沪上徐家仗着郑同的势力,对伍家百般打压。

他来漢昌,他们已经知道了。

若是被他们知道自己此行求亲不成,回去之后,沪上越发没有伍家的容身之地。

他不能空着手回去,只能放手一搏。

要么生,要么死。

伍应钦将今日之事对赵世矩简略地说了,赵世矩听罢,端着酒杯沉吟片刻,随即笑道,“你可知道老帅对那做木材生意的是什么态度?”

伍应钦摇了摇头,语气里难掩几分烦躁,“我这几日根本见不到老帅的面儿,现在季小姐也不愿见我了。不过,我见那姓李的对季小姐倒是比我更亲密呢。”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几分,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眼底竟是难得的惊慌。

赵世矩道,“我也认得做木材生意的,从前与广州有生意往来。广州不过是齐家与何家,哪里又冒出来一个李家?”

伍应钦眼底闪过一丝阴翳,问道,“大约是小生意人?”

赵世矩摇摇头,“不论是谁,老帅的态度最重要。依我看,你还是有可能的。这几日他不见你,是因为去了北京,倒不是刻意疏远。”

伍应钦舒了一口气。

赵世矩睁着一双色眯眯的眼,“不过……他那个孙女儿也真漂亮呢,卖便宜了,可惜可惜。”

这几日相处,伍应钦早已习惯赵世矩这副样子,自己虽对男女之事兴致不高,不过男人嘛,风流些也没什么。

他连连问道,“北京?”

赵世矩在一堆鸡零狗碎的东西了翻出一份《新风》。

翻到目录,专门开辟了一个专栏,收录了五篇将新阜县之事的文章。

其中有两篇笔名“栖迟”,文采华茂又言之有物。

伍应钦草草看了看,甚至都要被文章影响到,恨起老帅与宋廉来。

所以老帅此次去北京,因为新阜县之事闹得大了,被北京政府叫去敲打?

伍应钦无不担忧地说,“今日我出门前,碰见一个新阜县的小丫头缠着我,死活要卖给我,看来新阜县的情形越发严重了。是不是老帅已经知道这事儿闹大了,想要我买下新阜县的杉木,一举两得?”

赵世矩立刻眯缝起一双色迷迷的眼,“长得如何?你怎么不留下来!”

秋蝉原本半垂着脑袋,忽而察觉到伍应钦的视线似有若无地往她脸上一扫,她立刻将头垂得更低了。

伍应钦佯装没听见赵世矩的话,继续说,“只是我担心,出了二十万两解决了新阜县之事,他仍不愿将季小姐嫁给我。”

赵世矩嘿嘿一笑,一双肉肠似的肥手在秋蝉腰间来回摩挲,“那老头吊着你,你也吊着他。你先出了二十万,证明你不在乎这点小钱,再想个法子把那丫头办了。到时候你什么都不说,那老头比你还急。”

伍应钦的脸色一变,倏然皱起眉,“你说这样的话,简直是在侮辱我!”

赵世矩不以为意地晃着酒杯,笑嘻嘻地道,“你这话就不对了,你是个痴情人,铁了心爱季小姐。古时候的西厢记,那张生在莺莺小姐服丧的时候爬到她床上,还传为美谈呢。这季小姐这辈子就是你的人了,早点晚点有什么区别?”

伍应钦仍旧皱眉,将拳头攥得指节发白。

站在一旁的秋蝉始终沉默不语,听到这儿,心脏猛然收紧。

她小心翼翼地望向伍应钦,生怕他动摇,生怕他真的听信了赵世矩的言论。

生怕,自己出于好意传的话,把季小姐推到了火坑。

沉默蔓延,空气仿佛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