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你一辈子不嫁人?”

“那再好不过,不过,”季绫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也不能护我一辈子,你自己都没法子。”

呼呼扇动的电扇突然卡顿了,发出滞涩的声响。

“就算我愿意,你敢吗?”

季绫的绢帕飘落在砖地上。

他愿意?

他凭什么留她一辈子?

她蓦地想起那日他的话。

他那句“你很漂亮”,她本以为是随口一说。

虽然的确是事实。

可后来他还说,“你哭起来也很好看。”

这句话,她当时没细想,如今回过味来,倒觉得多少有点轻浮了。

路厅长的钢笔突然从前襟滑落,砸在砖地上。

她惊觉后背已洇湿大片,“那像什么话……”

“你愿意吗?”他却不依不饶。

“我……”

“回答我。”他穷追不舍,仿佛今天铁了心的要一个答案。

季绫突然捂住耳朵,“不要再说了。”

季少钧冷笑一声,收回了视线,“既不愿意听,那就聊聊你为什么跟他见面。”

季绫拿指尖来回刮木桌的裂璺,眼也不眨地编出谎话,“前日来寻你时结识周青榆,脾性投契得紧。今天去了她家,就碰见了。正巧青榆的文章要改,我就跟他出来走走。”

白瓷盖碗“咔”地合拢。

他嗤笑一声。

“这套说辞还不错。”

季绫瞧着他,原本压着的怒气一点点冒上来,“多大的事,何必审贼似的揪着不放?季参谋长就这样清闲?要是成日间没事做,趁早别干了!”

路厅长恨不得替这位小姐给三爷跪下来,“小姐息怒,三爷也是为您好。”

季少钧竟然笑了。

少女生气的模样比前日瑟缩的瓷娃娃鲜活百倍,倒教他悬了几天的心落回原处。

这才是他的绫儿。

张牙舞爪,肆意妄为,骂起他来口若悬河。

那个斟酌着流眼泪,崩溃也要漂亮惹人怜爱的季绫,是对外人的。

季绫怔住了。

季少钧语气里是压不住的快意,“绫儿,你回来了。”

她眉头蹙得更紧,“什么?”

季少钧端起已凉了的茶,抿了一口,睨向汗湿制服的路厅长,“劳路厅长说说,我的小四小姐今日行止?”

路厅长的后背瞬间僵直,手心都出了一层冷汗。

……

唤来的小警员结结巴巴吐出最后“新阜县”三字,汗珠顺着季绫的脊梁滑进腰窝。

她站在原地,心跳快得不像话。

“路厅长,你可以出去了。”他说。

这句话在季绫听来,就是季绫,你完蛋了。

门“咔哒”一声关上。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他倚在椅边,“是新阜县的杉木?”

季绫盯着他,索性不管不顾,“你既知道,倒忍看饿殍塞道?尸位素餐的王八蛋。”

“难道,我的绫儿之前以为我是什么好人。”

“原指望过。”她梗着脖子嘴硬,“可现在你别拦我就行。”

“你要做什么?”

季绫站着不动,“凭什么问我?”

“周柏梧听得,我听不得?”他说。

“谁都听得,只有你听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