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绫冷眼看着,虽不感兴趣,但也觉得热闹,常常混杂在他们之间,帮着干点琐碎的活儿,假装自己也是个“理想主义者”。
彼此之间,也十分熟悉。
到了维多利亚街,远远看见那栋红砖西式公寓门口,立着一个高挑女子,正往大路的尽头张望。
季绫认出是周青榆,她背着手,悄没声地走到她身后,拍了一下子。
她吓了一跳,怀里的一堆纸险些掉在地上。
季绫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什么呢。”
周青榆理了理怀里散乱的纸,“吓我一跳。”
季绫又问,“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他们不在么?”
周青榆道,“他们找印厂去了。”
“找印厂?之前那个印厂怎么了?”
周青榆便将印厂不敢印的那篇稿子给她看。
季绫读了,知道是那篇指名道姓批判官员的。
又见周青榆心不在焉,眉宇间露出担忧,季绫道,“那咱们去找找?”
周青榆连连摇头,“不行,这事儿好像上头都知道了,听风声,最迟今天晚上就要来人。我要留在这儿,有个交待。”
季绫道,“我留吧,你去找。”
周青榆笑了,“这可不是玩儿的,我让他们都走了,你又凑过来吗。”
“我不怕,那些人想想小叔,到底不敢动我。”
“你别忘了,你小叔可远在南京,自身难保呢。”
季绫手来回搓弄衣服的褶皱,不说话了。
“怎么了?”周青榆算了算时间,道,“你小叔走了有十几天了,有消息没有?”
季绫摇摇头,一缕碎发垂到额前,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周青榆顺手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安慰道,“也许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也知道的,现在上了报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季绫故作开朗,“你这是什么话,我可不担心他。”
周青榆勾了勾唇,“这种话你跟我大哥说得了,用不着骗我。”
季绫装没听见,抓起自己的小包边往外走边说,“我去四处看看,有消息了再回来告诉你。”
周青榆点点头,又嘱咐道,“你随便看看就行,大概这印厂确实难找,他们才回来得晚,应该是我多想了。”
天色正早,季绫又坐上车,满大街乱转,先试试看,也许碰运气碰到他们。
绕了约莫半个小时,从租界转到老城区,依旧无果。
季绫正欲打道回府,却发现必经之路乌压压地围了一群人,吵闹声不断。
她给那人力车夫多付了些钱,“烦请你绕开那里。”
话音未落,却听见一声尖利的女人的尖叫。
季绫想起周青榆的话,心中惴惴不安,下了车,挤进簇拥的人群。
她默念着千万不要是他们,就看见人群中央的那几张熟悉的脸。
都是《新风》编辑部的人,被反剪着手跪在地上。
有一个小个子的女孩子被人箍着胳膊,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走狗,只知道苟且偷生也就算了,为什么要阻拦我们?”
也许是编辑部新来的人,但季绫看着总觉得有些面熟。
唐凌云一干正被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衣服破烂不堪。
围观的人对拿枪的土匪有一股日积月累的恐惧感,却又舍不得错过这难得的节目,又怕又想看。
一个土匪用长枪猛地往那女孩子腿弯一贯,女孩没防备,几乎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巷口动静越来越大,吵嚷声混着鞋底刮地的沙哑摩擦,在街头蔓延。
那两个新风编辑已被压到马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