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会输,也不至于败光你的嫁妆吧?”
周青榆掐了她一把,“你怎么也学着这样说话,真讨厌!”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只是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姨妈又上医院了,我妈去外地找新的煤矿了,原先的那家没谈拢价钱。”
季绫点了点头。
这阵子厂里的规模小了,先前靠着加入石灰石的法子已经不适合。那法子量大倒便宜,量小就要亏本。
前两天正提起,想个新法子,能找到又近又便宜的焦炭是最合适的。
小姨嘴上说不急,那是宽慰她的话,明里暗里帮了她不少。
季绫笑道,“吓死我了,我还当你回来找我要钱。”
周青榆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份账单,季绫瞥了一眼,便知道是账本不方便带来,专程抄了来给她看的。
季绫打趣道:“我记得几年前的周女士,倒是指着鼻子骂我,如今竟抱着我的胳膊跟我要钱了?”
周青榆笑嘻嘻地:“光骂你有什么用?从你手里扣出些钱来,能骂更多人。”
季绫看着她如今这副样子,竟欣慰无比。
前些年四处奔走,单打独斗,《新风》被奉系打压从北京迁到汉口,重组编辑部。
周青榆日夜与志同道合的友人在一起,虽被禁停刊几回,倒不像从前那样消沉。
季绫自觉自己终究把日子过程了污浊琐碎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她喜欢周青榆身上这股子劲儿,清透,纯粹。
就像沾着她,自己也没那么糜烂了。
周青榆指着销售那一项的开支,道:“这个月我们和漢昌高师的学生社团合作,分销成本低了三成。下个月多了大概五百本外地的订购,邮费大约要多五十银元。”
“我知道了。”季绫点了点头,道,“我打牌时听说要出《出版法》了,以后刊物要登记,内容还需送审。你们还需小心些,别被当典型打了。”
周青榆叹了口气,“原本以为你爷爷倒了,国名政府迁过来了,到底还好些,谁知管控越发严了。”
季绫还未应声,就被小丫头的声音打断
“少奶奶,二小姐,太太们请您过去呢。”
周青榆拉着她的胳膊,笑道,“幸好有大少奶奶在,这回周柏梧还请来了两个官太太,看样子暗地里不对付呢 ,我可应付不过来。”
“官太太?”季绫想起周柏梧说的熟人,原来那教育部长夫人和海军次部长夫人是周柏梧请来的?
她没好气儿地笑了,“柏梧请来的?”
“是吧,听说这二位是力挺大哥参选议员的,我可不敢得罪了。”
“他真是……”
周青榆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不然一定劝一劝。”
季绫笑了,“即成了他太太,这些也是我分内之事,何况,也算是我的老本行了。”
周青榆拉着她的手摇晃,“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太太,帮我应付那些弯弯绕绕的关系,说不定我现在已经做了大总统了。”
季绫笑道,“那你也得做了大总统,才能改了法律,娶我作太太。”
天色已晚,回廊的凉意渐起。
暖黄色的灯光从头顶打下来,两人的影子连成一片,看不出轮廓。
离内厅还有几步路,她就听到里面太太们说笑的声音。
季绫抬起头,脸上提前挂上得体的笑,心里盘算好跟她们寒暄的话。
推开虚掩的门,那些女人们的视线都射了过来。
“我来迟了,”她笑道,甜甜地挨个儿问了好。
进了这地方,就得时时刻刻紧绷神经,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