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少钧并不看她,向众人颔首致意。

周立心问,“季司令不陪着打几圈?”

季少钧道,“今日要出门去,不能奉陪了。”

季绫攥着披肩的手松开了,无力地垂在身旁。

王鸿影拿眼睛扫了一遍桌面,从桌垫底下抽出一叠报纸翻找起来。

周知言凑过去,“怎么,来客人了,反倒看起报来?”

王鸿影将那报纸摊开,来回翻找,“我记得今早扫了一眼,说南京又不安生了?”

王丹歌听了,连连拉住季少钧的袖子,“幸好你这回不是去南京。”

周知言又笑,“但我说句不好听的,现在可不太平。真担心起来,可够你受的。”

周知言说着,又看向板着一张脸的季绫,“绫儿现在也不闹了?你小时候每次都不许你小叔走,还想要他带上你呢。”

季绫还强撑着笑,“小姨总爱提过去的事打趣我。”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周知言笑道,“今日不是要去铁路局么?不知道季司令顺不顺路?”

季绫刚想开口,他就握住她的手腕,“我送你。”

她挣开,“不用了,不耽误小叔的事了。”

周知言笑着,“果然生分了,从前不知道多黏糊呢。”

季少钧拉着她,笑得温柔,却握得她手腕生疼。

上了车,依旧是老司机王保开车。

但季绫防备极了,几乎将整个身子贴在车窗上。

“去铁路局做什么?”季少钧问。

“与你何干?”

季少钧撑着前面的椅背,轻而易举地越过了她留的界限,“当真不认我了?”

“你稀得我认么?有年轻漂亮的女孩喜欢得紧呢。”

“别的时候也就罢了,今天给你厂子带了十吨单子来,也不谢我?”

季绫这才意识到,原来他是去跟王父谈订单给她,才顺路从王家过来。

她偏过脑袋,看向窗外。话一出口,仍旧刺人,“小叔真是会体贴人。”

季少钧却笑了笑,不应声。

季绫不由得冷哼一声,“被我说中了,心虚了?”

“我体贴谁,跟你有什么关系?”季少钧挑眉笑道。

“我又不是她,哪敢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是谁?”他问。

“我怎么知道,你的‘她’多了去了。”季绫气鼓鼓地说罢,他却轻笑一声,收回了手,一言不发。

季绫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再看他,端端正正坐着,闭目养神。

街上的吆喝声与人力车喇叭的声音涌进车厢,但季绫还是觉得这安静有些难以忍受。

她将这句话在脑子里翻来覆去想了几遍,也拿不准是不是有一点醋意,也不再说话。

她用余光看他,还觉得他今天太正常,过于反常。

他的衣物轻轻摩擦出声,她不由得紧紧攥住裙摆。

指甲掐得手心发疼了,也没松开。

果然。她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对她总是毫无界限、随随便便,季绫想。

衣物摩擦的声音似乎表明她的猜测落到实处,心也不用悬着了。

然而他只是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子。

就这样轻易放弃?

季绫闭上眼,总觉得不踏实,脑子里像紧紧崩了一根弦,提着她的神经。

天天坐车,闻到车里的味道还是晕。

她靠在窗边,胃难受得紧。

车晃动着,她的脑袋不时撞到玻璃上。

季绫抬起胳膊垫着,没多久胳膊也麻了。

总是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