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是我们听不得的?”
众人围着他,气氛热烈,那一片角落仿佛已经成为了另一个世界,与季绫这边的热闹截然不同。
她看着,看着却忽然对上了一双深沉的目光。
季少钧,正看着她。
穿过那一群笑闹的女子,穿过大红木圆桌,穿过吆喝着喝酒的宾客,他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
他看着她,轻轻晃了晃杯中的酒,酒液在透明的杯壁里缓缓荡开。
而后,他仰脖喝尽,冲她一笑。
季绫骤然收回了视线,掩饰性地抬起手背,贴了贴脸颊。
大约是酒喝得多了,脸颊已经滚烫无比。
她端着杯子,拿手挡在杯口,冲给她倒酒的王先生笑道,“够了够了,王会长。”
季绫敬了一圈,听了不少吉祥话,又陪着喝了半天酒,竟花费了许久,桌上已是残羹冷炙。
当她终于得以脱身,宴会厅里的喧闹仍未散去,宾客们笑声不断,觥筹交错,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酒气,混着饭菜冷掉后的油腻味,令人窒息。
她避开人群,走到窗边,推开了窗。
夜晚的江风扑面而来,凉得很。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酒精在体内灼烧,胃里翻腾着灼痛感,像是一场无声的折磨。
她竟忘了,今日滴米未进。
婚礼这天,她凌晨就起来梳妆。
等到早上周家的人接亲,坐着汽车一路被接回了周家,又按照不新不旧的规矩见了婆家人,就马不停蹄地来了饭店。
来了便要化妆换敬酒服,一直忙活到晚上,连饭也来不及吃。
直到数杯冷酒如腹,胃痛起来。
季绫将没喝完的半杯酒搁在窗台上,闭了眼,静静地感受着胃部剧烈的绞痛。
喝了不少酒,里头又闷,一时间太阳穴也抽痛起来。
今日是月事第二天,更是难受得紧。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用帕子压住小腹,看向漆黑的长江。
江上有几条货船的黑影子,穿上点着几盏灯,顺流而下。
夏天的晚上,漢昌总是闷热的。
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总和季少钧乘上一条小船,没有船夫,顺流而下。
她与他并排躺着,静静地听着船底江水流动的声音。
船舱很窄,她总是嫌他靠得太近,嫌他身上的温度让夏夜更热了几分。
但一直到夜深了,雾气降下,她半梦半醒间,又会靠近他。
他回身搂住她,她醒了,磨着他讲故事。
他便低着嗓子,以一种亲密的柔和的语气,说不知从何处听来的乡野怪谈。
他说水里有一种鬼,不害人,可夜间航船的人乍一看见,还是会丢了魂魄。
她好奇地向水里张望,他指着不远处,“看到没,那一大团黑色的。”
季绫又怕又想看,抱住他的胳膊,望着黑洞洞的水面。
她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水面漆黑一片,夜风吹皱波纹,那团黑色的影子隐约浮浮沉沉。
恐惧而兴奋。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相信那些鬼怪的故事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感兴趣的对象从他的故事,变成了他。
季绫强迫自己止住了思考,不断地告诉自己:已经不重要了。
夜间湿冷地江风吹过,她环抱住自己,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没多久,周柏梧过来了。
他一眼便看到靠在窗边的季绫,她微微侧着身,手撑着窗台,薄薄的衣袖被夜风轻轻拂动。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快步走到她身边,轻声道,“绫?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