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研范围我也想好了,先写日本本地的,再写中国几个典型家庭结构。你能不能给我些数据?”
她“哼”了一声,“早在你说出这题前我就知道你该写这个。”
他笑了,转头看她一眼。
她看他那副安安静静的样子,心头一阵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在他胸口轻轻拍了一下,“你这个包子性格,回国还想做事?你要去做官、管人、当县长、搞教育怕不是一天到晚吃哑巴亏。”
他“哎哟”了一声,没躲,“说我包子也太冤枉了。”
“你看看你这次数据被拿走的事你自己连个声都不敢吭。”
“我不是不吭,是现在说不成,时机不成熟。”
“那你等时机成熟吧,人家都挂金榜题名了。”
她气鼓鼓地瞪着他。
周柏梧坐起身,从桌边倒了杯水喝了一口,“你说我做官不成,那你要我做什么?”
“教书啊。”她斩钉截铁,“你读得多、脾气好、懂事理,还不适合教学生?”
“我不是不想。”他把杯子放下,轻声道,“只是……我想做点实事。不是敲钟,也不是讲义,是能改点什么的那种。”
“从政?你就这么看得上它?”
“我也不喜欢。”他笑了笑,“但这个国家不缺聪明人,缺的是心思干净的人去坐在该坐的位置上。”
她没说话,靠在床头看着他。
他回头望她一眼,忽然笑了。
“而且做生意……我家里那套,我不想走老路。”
“更何况”他话音放慢,“做厂子,不是已经有你了吗?”
她一愣。
“我干嘛要再去你面前班门弄斧?”
她眯起眼,“说好话也没用。”
“我是实话。”他说,“这世道能扛起一座厂的女人不多,你是一个。我又不是非要取而代之。”
“你愿意做我的贤内助?”她挑眉。
“我是你炕头的热水壶。”他说得一本正经。
季绫扑哧笑出来,一巴掌把他推回被窝里,“少贫嘴。”
他顺势滚过去,抱住她,贴得紧紧的。“你在,我就能多想一步自己想做的事。你不在……我可真成包子了。”
“行。”她声音低了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那你别变味儿了,官场比学府更是叫人身不由己。”
“嗯。”他点头,声音含糊地应了一声。
除夕,东京飘起了大雪。
风从北面吹过来,街角的铺子提前打烊,街道越发寂静了,但民宅间依旧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两人早早起床,炉火从早上就没断过。
厨房小,菜不多,可他们还是一一备好。
豆腐圆子是前日买的豆腐捏碎了,加了胡萝卜丁和些许腌菜碎,捏成团下锅,炸得外焦里嫩。
山萝卜圆子是她记忆里的甜食,山萝卜蒸熟了压成泥裹上糯米粉,裹糖后炸,炸好后撒上一层薄糖霜。
藕夹是周柏梧拿着旧食谱自己试的,肉馅拌了香葱姜末,小火慢炸,摆出来香气四溢。
三鲜是也是漢昌的做法,选了豆腐皮摊开,铺上一层手指厚的肉末,放进油锅里炸成金黄香酥的方块。寒冬腊月里能放好些天,吃的时候切成小条,隔在饭上蒸一蒸。
屋里红纸铺在桌上,她自己写了对联。
小时候跟着那人写字,笔迹骨力劲挺:
上联:身在东瀛不改志;下联:心归故土长思家。
周柏梧看了连声称赞,把对联贴在门框上,又从柜里翻出她先前舍不得吃的柿饼,切了几片摆在盘子里。
傍晚灯一亮,雪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