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偏过头,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粗糙的指腹摩挲她的脸颊。

不够,不够。

黑暗里她抱着他的胳膊,极为用力。

她想要他紧紧地抱着她,抱到窒息。

影院的胶卷咔咔作响,烟草与止血粉的气味钻进她的鼻腔,季绫终于把他的袖口咬穿了小孔。

“季绫。”

他第三次调整坐姿。

难得叫她的全名,是警告的意味。

季绫反而把他的整条胳膊圈进怀里。

蕾丝刮过他手背的绷带,洇上一块暗红。

“砰!”

银幕忽地爆出枪响。

季绫被吓得身子一颤,虽然立刻缓过来了,却趁机把鼻尖埋进他肘窝。

“小叔,绫儿害怕。”

她感到他的身子紧绷,黑暗中是极为克制的呼吸声。

银幕骤亮。

季少钧收回了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散场了。”

终于进了门。

季绫在玄关处迫不及待地抱住他吻他,一手解自己的盘扣。

越急越解不开。

那绳结平日稍一动作就滑脱了,今天却卡着,怎么也弄不出来。

他握住她的手,制止她的动作,“怎么这么着急?”

“小叔……”

“嗯?”

“小叔……,”她紧紧贴着他,不安地扭动身子。

她扯自己的领口,指尖被绳扣勒得生疼,终于扯开了两个盘扣。

“说话。”像是命令,但他的语气却柔软至极,叫她莫名心慌。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窝在他怀里撒娇,“小叔。”

“怎么?”

“我想你。”

他却刨根问底,“想我什么?”

季绫红着脸,想赶紧糊弄过去,“就是想你。”

“我一整晚都在你身边了,你还要什么?”

他一定要她说出来,仿佛很好玩。

季绫咽了咽口水,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两个字。

他轻笑一声,一把抱起她。

季绫惊呼一声,紧紧地攥住他的领口。

他却并不急着带她回房,而是抱着她在在屋内转了一圈儿,“看看我这儿,合不合四小姐的心意?”

季绫抬起眼,这才发现,这栋灰鸽子似的洋楼已经变了样。

前一阵子,季少钧的宅邸还像座冰窖苍白的墙,铁灰的窗幔,空白得叫人心烦。

如今却换上了鹅黄色的窗纱,藕荷色的软垫。

还有满屋的法兰绒地毯,珐琅立灯,湘绣屏风。

正是她房里那样,明媚而华艳。

她只撇了一眼彩釉花瓶里的波斯菊,打趣道,“几日不见,季参谋长改行卖花了?”

“前儿从上海运来的,也是你房里的那种。”他的语气倒有些殷勤。

季绫想起他今日吊了她一路,有意不给他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季少钧并不嫌她反应平平。

他又引着她去了会客厅,“还有钢琴,米儿说,你先前想要,可府里没地方安置……”

原本陈列军功章的位置,如今摆着她在北平买的兔儿爷泥塑;那尊冰冷的大正三年式山炮模型,早换成了她跳坏的狐步舞唱片。

季绫冷笑一声,“我说你怎么这么懂本小姐的心思,原来是安插了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