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开始新的生活,她是一件久远的行李,总归是要抛下才能开始新的旅程。
但江景儒不肯。
于是他捡起每一份被抛下的她,直到自己步履蹒跚,无法挪动分毫,就那样困在了回忆里。
他总是想起那两世的他们。
像他总是臆想林昭昭还真实地活在他身边一样,他无法分清那所谓三生三世的缘分是否又是自己的大梦一场,也不明白这一世家人安好的自己是否应该觉得幸福才对。
可他配吗?
他自诩爱林昭昭胜过爱自己,可他的爱,真的值得林昭昭放弃一次生的可能,放弃她眼里总是可爱的世界来挽救他的命运吗?
他真的值得林昭昭奇迹般温暖的爱吗?
行至书桌,拿起那个本子,那是昭昭送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江景儒从前是不舍得破坏半分的。可他看着那行以问号结尾的话,面不改色的,决绝的,漠然的扯下那页纸。从不抽烟的男人竟然常备着打火机,他眼里的光随着火苗逐渐消失暗淡了下去。
为何想要记住的,总是在被无可避免地遗忘,想要遗忘的,又不遂人愿地被记起?
十八年来,总成一梦。
满室空寂,月光清泠泠的笼着他萧瑟的背影。他眼神茫然了一瞬,忽而看向卧室
“没事,我就是突然口渴了,你也要喝水吗昭昭。”
他笑意温柔地走过去,虚虚地揽着身边的位置。
那只手臂看起来是那样坚定又缱绻,微微凸起的肌肉,好像真的环住一个娇小的身体。
原来不是大雾四起蒙住他那双向来清明聪敏的眼睛。
是他甘愿坠入深渊。
夏柏青发现这本子并未被完全撕完,似乎还有一页,他颤着手翻开,却怔在原地。
…
2025 的春天终于到来,兰城百槐开放,一片冬季仍存似的盛景,甚至还上了不少热搜,狠狠宣传了一把兰城旅游。
夏柏青载着简芸前往郊外墓园。
他们来到林昭昭碑前,这个无比熟悉,走过无数次的地方。
他们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简芸代替夏柏青喝了很多酒。二十年友谊,四败俱伤。当初说要永远在一起的人们,如今天人两个,永难相见。
简芸抚摸着林昭昭的笑颜,她不再总是哭泣,她成长为一个很勇敢的人,她又一面性格的名字,就叫做昭昭。简芸知道,她的昭昭总是在牵挂他,即使是离开,也一定会看到她的变化。
“昭昭。”简芸喃喃地唤着她的名字。
像你说的那样,我没有把世界让给混蛋,我在努力把世界变得更好,我救了很多人,也有自己的科研成果……
昭昭,我会成为你的骄傲吗?
天色昏暗,又到告别的时刻。
夏柏青擦去眼角的湿润笑道:“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流眼泪了,这辈子只为一个人掉了两次眼泪。你真是赚翻了。”
“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啊,那天说跟你做朋友倒霉是骗你的。”
夏柏青笑了笑,一贯没正行的模样。
“下辈子,咱还做好朋友。”
夏柏青和简芸离开,四四方方的墓碑前多了一个蓝皮本子。
春风吹过,掀开本子,露出扉页。
陈旧的娟秀字体誊着一首普希金的诗,底下紧挨着几行新墨,苍劲有力。
“一愿昭昭千岁,二愿昭昭康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
岁岁常相见。”
后来啊,后来日子倒着过。时针居然倒着走,瀑布竟然往上流,太阳西升东落,高楼化作平房。十七岁的江景儒又看到那个趴在墙上的女侠,这次他没有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