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春天，或许只是来得晚了一些。

“我喜欢春天。”他侧头看见林昭昭泛红的耳尖，长期以来被病痛折磨的身体在这一刻有了正常人的红晕。

若不是这抹红，江景儒险些忘记她刚刚才向自己表白。

“你呢？你喜欢什么季节？”

江景儒想了想：“冬天吧。”

然后他便得到了那场槐花雪。

漫天槐花纷飞，如果不是身体感受到温暖的空气，恍惚间真的会以为冬日已至。

如果真的是冬天，那一定是他经历过最温暖的一个冬天。

江景儒想起她说“喜欢一个人，就是希望他开心。”

于是他极灿烂地笑了笑。

林昭昭以为自己躲得很及时，可其实连她窃喜的模样江景儒都看了个分明。

他想问问林昭昭，姥姥的愿望有没有实现。

可惜下一次她的消失不再是一场玩笑。

难过肯定是有的，她是那时候的江景儒唯一的朋友，可说是悲痛万分好像又不至于，只是江景儒渐渐充盈的心脏缓缓漏了气，却寻不见破裂的地方。

他用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钱给林昭昭买了一块坟墓，和他的家人葬在同一所墓园。

这世上他在乎的人都躺在那里，或许某天他也会成为其中一员。

江景儒的某一部分自己因为这场相遇从沉寂的冬天苏醒，这一点，江景辰看得最分明。

在他郁郁不得志的日子里，只顾及自己已是忙不过来，对于弟弟，很长一段时间江景儒都只能维持他的温饱而已。

等他从这消沉中分出心神，才发现弟弟已经小心翼翼地看了他许久。

是啊，江景儒，他才是最该难过的人啊。

江景儒心疼地抱住这个六岁的孩子。

他起码已经是一个成年人，起码有处理事情和情绪的能力，可江景辰没有。自己的那些悲伤、失落、郁闷，江景辰只会比他加倍。

看着因为自己的开心而开心的弟弟，江景儒终于从那个冬天走出来。

江景儒二十岁那年作为社会考生通过高考，考进了兰城大学物理系。

尽管不是顶尖学府，可对于一个只能在晚上回家通过削减自己的睡眠时间来学习的学生而言，这个成绩已经很好很好。

录取通知书送到的那天是兰城最热的暑天，沥青路被烤得胶粘，人们在暖洋洋的日子里困倦地打着哈欠。

江景辰替哥哥签收了通知书。

他太高兴了，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

江景辰无数次后悔，当初在孤儿院时，为什么要那么懦弱。

为什么扛不住那点伤害，为什么不藏得更好一点，为什么要答应跟哥哥走？

哥哥的人生是被我毁掉的啊。

在同龄的孩子只想着玩具和零食的时候，江景辰已经背负起那样的愧疚。

他摸着那几行烫金的字，心里开了一万朵花。

江景辰拿上钥匙，背起自己的小书包，怕录取通知书被压出褶皱，于是平稳地拿在手里，因为夏天会出汗，两只手要不停地换。

他想去哥哥工作的餐厅，想立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江景辰沉浸于对哥哥美好未来的幻想里，没有注意远处的货车司机哈欠连天，冲过红灯，方向盘失去控制。

时间再一次停止。

江景辰闭上眼的前一秒，只看见了哥哥逆光想自己跑来的身影。

他努力地抬眼，看见了落在远处的录取通知书。

还好，还好……

没有被血弄脏。

哥哥，

去上学吧，不要管我了。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