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见到贺琳的时候,女孩脸上也是这副表情,他们相逢在他的盛年四十岁,他是地位手段和野心都不缺的男人,想要什么都可以弄到。

但看似柔顺的贺琳最终背叛了他,这让谢虹飞的心中浮现阴云,他看着他的小儿子,哑声喊道:“阿迟,上来。”

贺清池结束了某个采访赶过来,脸上还带妆,原生态的眉眼已是精致,再加上精细到每一根眉毛的修饰,稀有的原石加上最好的切工,整个人焕发出耀眼夺目的神采,一如贺琳当年。

两个儿子一个沉稳精明,一个漂亮温和,本应是老有所依,但恶因必有果,谢虹飞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老了,不再有掌控他们的力量,年轻的男人要登上顶峰,最快的方式就是踩在他老子的头上。

幸而有两个,可以制衡。

贺清池走上楼梯,谢虹飞用迫切的神情和动作把他拉到身前,皮肤褶皱的手背暴起青筋,压抑住激动的气声,说道:“阿迟,还记得爸爸答应你的吗?只要你和素素订婚了,遗嘱上爸爸就留给你 45%,我现在就兑现,你回公司来,只要听我的,我们就可以重新做起来!”

贺清池由人抓着,像一个傀儡娃娃,可是他问道:“但是公司还剩什么?已经不可能融到钱了。”

“徐家有钱!”

“没有了,三个月亏了几千万,徐家不可能再出钱了,爸爸,你不知道吗?”贺清池笑着看了父亲一眼,“哦,你不知道的,你和徐伯伯看到的都是假的财报,素素现在大概在和徐伯伯坦白,我也该和你坦白了,爸爸。”

“香港的投资公司账面已经空了。”贺清池的眉眼弯着,声音柔和,“我和素素都不适合做这些,我喜欢演戏,我非要当个戏子。”

最后两个字的重音咬下来,谢虹飞睁大眼睛,筛糠一样地抖起来:“你在报复我,你也要报复我,狗崽子,两个狗崽子,我养你们这么大!”

指头快要戳到贺清池脸上,谢虹飞吼道:“蠢东西!就不该管你,不该相信你!”

贺清池侧开脸,向后让了一步,谢青彦冷冷开口:“老东西,你还是管管自己,阿迟可比你聪明多了,你猜他的交易是放在哪里做的,徐家投出去的钱是怎么回收的?说不定给你讲了你也追不回来,多亏你送他出去读了几年书,你的玩法已经跟不上时代了,还有……”

他没说完,谢虹飞突然反应过来,想到什么,不管不顾地一头撞开两人,疯狂地在屋内翻找起来,东西砸得到处都是。

他们都知道父亲在寻找什么,因此沉默而安静地看着。

屋内一片狼藉,保险箱大开着,里面空空如也,契纸变为债券,合同成为废纸,谢虹飞大吼着管家的名字,管家匆匆赶来,但却和兄弟俩站在一起,一言不发。

谢虹飞远远盯着他们,于是他明白了一切。

他的膝盖和脊背都软下来,缓慢地移动着,眼球左右滚动,盘算着最后的筹码。

谢虹飞低声吸着气:“没有生恩有养恩,你们的妈妈去世的早,是我……是我奋力打拼,把你们拉扯大,给你们吃,给你们穿,送你们去最好的学校,这就是你们的报答?就因为我对你们严厉,你们就怀恨在心?我以为,你们能理解我的苦心,能继承我的衣钵,把这个家撑起来……”

他的声音几近哽咽,一步一步在地上拖行。

贺清池眉头轻轻一动,模糊地冒出一声喉音,谢青彦见状往前站了一步,伸手拦了一下,眉头紧皱。

“你还好意思提我妈,她是怎么死的,老东西……”他克制地咬了一下后槽牙,“你做过的烂事太多,要不要我一桩桩一件件都摆出来,亲手送你进牢里过后半辈子!”

谢青彦把插在口袋里的那只手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