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冯将军对父皇的感激和敬意,问道:“这不都是父皇的恩赐吗?”
姑母笑着摇头,“纵使是皇兄那样好的性子,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施恩。这是你婆母和你们冯师父一字一句,一刀一剑拼出来的功绩啊。”
我靠在姑母身边,姑母就同我说起往事。父皇虽然有时也同我说些过去的故事,但姑母讲得会比他详细许多,比如姑母从不避讳提起她自己守寡再嫁的两段姻缘,再比如她也不会在说起萧将军和江夫人的琐碎时忽然哽咽不语。
我这才从姑母口中得知,萧将军和江夫人都是擅长抚琴的。
我恍然大悟,难怪我夫君的笛子吹得那么好,原来他父母都是极通音律之人。那笛子虽是周先生教他的,但他吹得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一杆玉笛音韵飘飘,明若朝阳,幽如暗泉,缕缕不绝。
可除了笛子,他却始终得不到自己“先生”和“师父”的真传,我夫君不禁扼腕叹息。他多羡慕他诺儿姐和虎哥。
他口中的“诺儿姐”是当朝御史大夫佟诺儿,年轻时曾是他母亲的学生。而“虎哥”则是张虎张将军,自从我姑父征西将军章寒阳告老辞官后,张虎将军就接替了他征西将军的官职。
佟诺儿和张虎,才是朝中实权的掌控者,虽然周先生和冯将军是名分上的文官武将之首,但他们也不过是从旁指导他们罢了。我夫君常说,与其说自己是周先生和冯将军的徒弟,还不如说诺儿姐和虎哥才得到了他们的倾囊相授。
但很快,我就明白周先生和冯将军为何自己不理政务了。那年我同夫君成婚没多久,周先生和冯将军就进宫来自请西守益州。
冯将军双手奉上了画影宝剑,我认得这剑。冯将军有两支好剑,一柄名“湛卢”,是她常用的,一柄名“画影”,听说是冯家祖传。
她直直跪在地上,对我父皇道:“日后臣不在陛下左右,就让这定国之剑替臣保陛下平安吧。”
我父皇红了眼眶,仿佛看到了他们此生的结局,“耀德和芸儿此去万要珍重啊。”
冯将军如今也是四十岁的妇人了,父皇仍唤她“芸儿”。诺儿姐私下和我说,早年间她都以为我父皇会纳冯将军为妃。我笑了,做客婆家,我常见到周先生和冯将军两厢情深的模样,人至中年,也总挽手而行,任凭是谁见到那场景都不会想到能有人拆散他俩。
我父皇对他们,也不过是君臣之情罢了。
周先生看向我父皇,也有许多不舍。但最终,他俩西守益州的决心已定,父皇在没什么可以挽留的了。
据说他们西出广宁门时,一个拉二胡的瞎眼老汉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也瞧不见周先生和冯将军模样,只是胡言乱语道:“二位此去何为?”
周先生和冯将军二人相视而笑,异口同声答道:“此去会旧友。”
瞎眼老汉忙摆手,“莫去,莫去,此去再难归!”
那老汉哪里知道,他们二人这一去,就没想着回来。
番外 十九年后(下)
周先生和冯将军策马飞奔出城,那些路过的老人们都说,那一日,仿佛看到了丞相和镇国将军年轻时的模样。
后来冯将军守着益州,一守就是三年,滇国和犬戎惧怕她的威名,都不敢来犯。周先生主理修建入川的道路,凿山跨河,将成都盆地与荆州间的阻碍层层打穿。
这三年里他们把半数的俸禄都用于修建昭勇侯祠,这祠堂共有两座,一座在成都,一座在剑阁。剑阁城下那座最是壮观,祠堂被百亩梅花树拥着,冬日里满山白梅绽放,清雅得让人惊心。
周先生说,那是长钦最爱的颜色。
到了第三年夏天,周先生染了风寒,夫君前去侍疾。以我公主的身份,本不需要同去的,奈何父皇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