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后一步靠在树上,呢子大衣沾了一背的土也无所谓,肩上挂着黎佳的包,像挂了个面袋子,浅棕色的眼睛在阴天看起来黑一点,让他的神情也变得柔和。

“这是个大决定。”黎佳望着远山,摇摇头。

“我女儿怎么办,我见不到她了,这是最大的问题,还有经济问题,我净身出户的,没什么钱,虽然现在接画稿,写小说,收入还行,但不稳定,没办法支撑我在这里的生活,我还要付抚养费呢。”

“你女儿不是暑假回兰州避暑吗?一个暑假还不够?”他笑着问,“经济问题,你一个干银行的,来我养殖场干个会计都算是用大炮打蚊子了,只要你愿意,最大的问题是你能不能坚持做你要做的事,真的想做,这些都不是问题,不想做,那随便什么都可以是借口。”

“当然做事最重要。”黎佳执拗地低头,迈过一个大土坑。

“行吧,”周行知抬头看一眼前面,嬉皮笑脸回头看看她 “到了,还是那句话,干事别急,一点点来。”

黎佳和他说好这几天只是来看看新学校,黎佳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新校舍还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校舍墙体的瓷砖洁白,窗户是他们上学那时候的蓝色玻璃窗,落了灰,雨后就成了泥,但四方封得严丝合缝,工艺说不上精湛,但绝对合格,透过窗户能看见走廊里浅色的窗帘。

塑胶操场不大,平坦得给人一种一望无际的错觉,还划出来一个小小的篮球场,用绿色塑胶铺底,和周围的红色塑胶划分出整齐的界限。

“你说是不是太小了,这篮球场。”

周行知站她后边,憨笑着挠挠头,“但还有女娃娃们,要踢毽子,跳皮筋,跳田字格,再小些的还要玩老鹰捉小鸡,哈哈,所以没办法。”

“什么呀!”黎佳站在原地大叫一声,周行知一愣,走到她前面,看她张着嘴,呆呆的,还以为她不满意,

“你觉得不好啊?”

“什么呀周行知!”黎佳又大叫一声,这一次空白的脸上像有一朵明艳的花绽放,兴奋地对他大喊:“这么好啊!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篮球场哪儿小啦?”她杏眼睁到最圆满的状态,熠熠生辉,小手一扬,指着塑胶操场就开始叽叽喳喳,语速飞快:“咱们铁四那破操场你还记得不?就是一片土坡,还划出来一半儿分给小学生,你想你那会儿多大块头?在那破地方跑都跑不开!就这还重点中学呢!屁的吧,还没你这万分之一好呢!”

这回换周行知呆若木鸡了,小时候她那刻薄劲儿他还历历在目,老半天才挤出一个傻笑,呆愣愣地看着她嘴巴噼里啪啦翻得飞快,“你这嘴,还是快得很。”

黎佳被他这么一说也有点不好意思,想起以前在班上说他坏话,说他脏,臭,被他发现了,本以为要挨一顿好揍,结果他转头就忘了,还把转笔器借给她,那时候那种转笔器很“时兴”,铅笔放进去一转就削好了,想到这里她脸一红,仰头诚恳道:“之前就想跟你说了,小时候……对不起,我这人好日子过多了,矫情得很,但你真的变化很大,我都想不到你做了这么了不起的事,周行知,咱班同学情况我也都大致了解,律师啊,医生啊,公务员,但没一个有你了不起。”

“嘁,”周行知赖皮似的笑一声,“所以我说撒呢,你看人不行,看人就看一层皮,你那男朋友估计挺帅,嘴也挺能说吧,有撒卵用?呵,男子汉大丈夫玩自杀,把老娘一个人撇下,软蛋一个,我从来没变过,就你看不上罢了。”

他说着伸个懒腰,指一下校舍后边的一个小平房,也是白瓷砖墙体,但太袖珍了,不仔细看还看不到。

“走吧,大中午的,我都饿了,那个是饭堂,现在学生都没来呢,平时不开火,但我跟他们说了,今天给上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