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看事的角度是那么截然不同,她竟然觉得自己是家里最无关紧要,最被忽视的一个。
“她还喜欢写替身文学。”他支着下巴笑。
“对啊,”妮娜已经在朋友圈排列九宫格了,“她写替身文学写得最好嘛,那一本人气也最高,老毒枭是女主初恋的替身,俩人长得像,都是高鼻梁,深眼窝,狭长的眼睛,但初恋是缉毒警,卧底在老毒枭身边,老毒枭一直知道自己的女人和自己的亲信有一腿,到最后硬是把缉毒警给虐死了,女主也自杀死了,嗨,虐死我了,看那本我哭了好几次呢!”
“哈哈,”顾俊仰头大笑一声,“这俩人还真是正义的化身,就没人同情一下弱小可怜且年迈的老毒枭么?每一次看见那女人留下的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都得想起她,恶心得要死,又庆幸她们长得像,还能看她再长大一次。”
“咦!顾老师你怎么……”妮娜抱着手机嫌弃地看他,“你怎么能同情那老坏蛋呢?老坏蛋的深情比草贱,再说了人家哪里弱小可怜了?东南亚大毒枭啊人家是!”
“东南亚大毒枭?”顾俊笑得脸都红了,醉意上来,眼睛缓慢地眨呀眨,“连我都知道这种事情要先杀女的,在男的面前杀,把情报套出来,就算套不出来也送这对野鸳鸯一起上西天,还留着让她自己死?”
“他先送男的走,是给她机会回头呢,还毒枭呢,废物一个。”他枕着椅子嘟囔完,抹一把脸坐起来,温柔地看着妮娜,
“还有,替身文学?谁会和替身在一起?什么都一样,才知道什么都不一样,自己找罪受吗?”
“顾老师,你……”妮娜总算是回过味来了,她觉得嘴巴发干,把手机放在桌上,呆呆地望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吃好了吗?走吧。”顾俊说着晃晃悠悠起身,去买了单,妮娜跟着他出去,扶住他。
暧昧的蓝色霓虹灯渐变成粉色,洒在他醉得酡红的脸上,他低头看了她一会儿,抱住她,感受着她的心跳,纤细的骨骼,再一次觉得人类真是可悲的物种。
他一直觉得如果有一天人类进化得足够完全,就会进入完全理智的状态,不再有可悲的无用的情感,或者完全退化,只吃饭,睡觉,交配,繁衍,正如此时此刻,他完全有理由和怀里年轻的躯体度过一个疯狂的夜晚,抚慰他长久以来没被抚慰的欲望。
但可悲之处就在于,人类进化出了爱,一无是处却足够毁灭一切的东西,他竟然对“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星体”这件他习以为常并奉为神邸的真理感到恐惧,孤独不再是怡然自得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把所有人都拒之门外,连他父亲都保持边界,他之前有多享受孤独,现在就有多恐惧孤独,因为他明明白白地想象得到,后面的人生有多漫长,来来往往的人都不是他想见的人,发生的一切……
他老了,第一次要重新配眼镜,没人嫌弃地嘲笑他:“老东西戴老花,眼睛大得跟蛤蟆似的!”
第一次忘记带手机出门,没人在楼上对着楼下喊:“唉你什么情况啊!手机!手机没带!”
第一次送女儿去上大学,只能一个人收拾她的行囊,没人在深夜分担他的忧虑,躺在他身边像捋狗毛一样捋他的背,“哎呦好啦,考上大学不是好事儿吗?现在上海有几个人能考上大学的?她走了你总该能陪我回兰州了吧?陪我骑马听见没?”
发生的一切都只有他一个人记得,并在死后带入坟墓,这种感觉犹如行走在沙漠,地球消失了,森林,鸟儿,叮咚的溪流,美丽的鲜花……都没了,四周只有漫无边际的黄沙。
“她让我用心想,”他抱着妮娜,笑着说,“想要不要把她忘了,开始新生活,聪明吧?这就叫先发制人,但她也老实,我打电话问她要抚养费,她就真以为我只是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