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眼中的恐惧渐渐变为警惕,之后变成轻蔑,但她开口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包容且柔和,很奇怪,黎佳觉得她像邓文迪,机械战警的皮和骨,一开口却是春风拂面:“佳佳,这么小的事,和姑姑说一声就好啦,你是大孩子了,说话做事要多考虑,不能鲁莽。”

“好了,”她说着扶一下眼镜,转身望向呆若木鸡的二姑和阴沉着脸隐忍不发的黎佳母亲,

“玲玲(二姑),小瑾(黎佳母亲),”她犹豫一下还是加上了黎佳的父亲,“还有刚刚,你们也听到了,小辈求到我们长辈头上,你们不觉得愧得慌吗?”

“佳佳的要求,”她再犹豫一下,僵硬地抚上黎佳的背,“让我感到难过,妈妈刚走,你们就这么急不可耐吗?你们这些做长辈的,活了一辈子还不如一个孩子。”

“佳佳的要求我觉得再小不过,也再正常不过,”她最终宣布,“妈妈的身后事还没操办完,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同意让佳佳留下来陪着妈妈,你们谁有意见,单独找我沟通。”

大姑说完就拎起她放在沙发扶手边的皮包,轻搂一下黎佳的肩,但这个拥抱的力度绝比不上她拎爱马仕的力度。

“佳佳,来珠海找大姑,anything,anytime。”她调动脸部肌肉对黎佳笑一下,之后让肌肉迅速归位,昂首挺胸走向门口,华伦天奴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笃笃的闷响,目不斜视拿下挂在衣架上的风衣,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而大姑的做派并非装腔作势,二姑是在她背上长大的,她一走,二姑那漂亮却并不聪明的狐狸眼就跟着飘出去了,再加上没了大姑撑腰,有钱有势的老公又不在身边,她单挑黎佳的母亲还是有点儿怯的,于是也不再吱声,只别过头去抹眼泪。

倒是黎佳的母亲再也忍耐不住,方才还指着二姑狂骂的手指头当即剁在了黎佳鼻子上,

“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啊?有你什么事?个丧门星,在这儿演什么祖孙情深?显着你有情有义了?你奶奶活着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回来尽孝啊?人死了在这儿要死要活的给谁看呢?”

黎佳的母亲有些凸嘴,一激动就嘴唇血红,唾沫横飞,像钉子一样砸在黎佳脸上,刺在她心上。

“我和你爸在这儿拼了命给你争财产呢,你搅合什么?嗯?你说你搅合什么?”

她说着往后退一步,因狂怒凸出的眼珠子上上下下地扫视女儿,扫视这个她此生输得最惨的“一局”,一生的挫折失意都在此刻爆发,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就把毁了女儿的最后的话说了出来,她并不怕毁了女儿,因为她吸了她的青春和生命,却长成了她最痛恨,最鄙夷,最瞧不上的窝囊废。

“一天到晚别的本事没有,见着个男人就发痴,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浑身上下有没有一千块?人家小顾还要你吗?那么好的金龟婿,人家挤破头都要抢,你倒好,白送给你你都能给我弄丢喽!搞得钱钱没,孩子孩子没,我不给你挣点回来你以后怎么活?”

“瑾,你别说佳佳了,她离婚了心情也不好,你就别给她添堵了行不?”

黎佳的父亲说了整晚以来的第一句话,她在心疼自己的女儿,可这样天经地义的事却让他如履薄冰,而这冰很快就碎了,

“你给我把嘴闭上!”黎佳的母亲如今发了疯,嘶吼得都破了音,“要不是你个窝囊废养了个小窝囊废出来,我能沦落到这地步吗?我们同学哪个不是退休了满世界潇洒?你以为我不想泡温泉,旅游,吃帝王蟹?你爸死了都多少年了,还能有几个钱?你但凡有点用,我至于在这死人屋子里待到现在?”

“你两个妹妹哪个不比你过得滋润?”母亲说到激愤处哭了起来,父亲的脸阴沉得发黑,“都还要跟咱们家抢!你们两个废物就让我一个人冲在前头,你们躲在后头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