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命运推搡着终日浑噩的我们,如果你深知自己愿往何方,你便能忍受任何一种生活,这是我很喜欢的一位作家说的。”

“不过话说回来,”她扶一下眼镜,看一眼不远处的地铁站,“有读者来信说很喜欢你每一章结尾的插画,是你自己画的还是?”

“哦,那个啊,”黎佳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自己画的,怕读者理解不了当时的场景,索性画出来。”

她其实没说实话,实话是画画对她来说,更像是一种创伤应激反应。

最小的时候她就是单纯地喜欢拿水彩笔在纸上乱画,后来爷爷找了一个战友教她,他不允许她用水彩笔,也不允许她画小房子和花花草草,而是用枯燥的中华铅笔画枯燥的线条和明暗交界线,她画了几次就不要了,那老爷爷是真的会揍她,拿戒尺打手心,黎佳的爷爷心疼,吵着要和老战友闹掰,黎佳的奶奶坚决不允许。

“任何事情开始了就必须做下去。”这是她的原话。

所以后来黎佳就固定一个礼拜挨一到两次揍,可揍到后来就再也不揍了,老爷爷看她的目光越来越赞许,一面点头,一面洋洋自得地用手捋他的山羊胡子,送了她很多笔墨纸砚,这才开始教她国画水彩。

这件事是她唯一坚持了十年之久的一技之长,但唯一的后果,对黎佳而言,就是每个礼拜必须画画,不画就心发慌,像老寒腿遇上了阴雨天气一样坐立难安。

那些插画就是她 PTSD 爆发的“后果”。

“那就画嘛,哪怕是给别人的书画插画也行啊,”小编辑笑得眼睛眯起来,“先赚钱才能自由啊,到时候再写你真正想写的,做你真正想做的。”

黎佳和她告了别,以后她们也真的没再见过,这是她人生中又一次告别。

她乘地铁和公交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半,新年的最后一天,元宵节,她打开电脑发出了第一封接画稿申请,弄好了一堆资料,再抬头是晚上十点。

台灯柔暖的光照在窗户上,照出她的脸,她摘掉眼镜关了台灯,走到沙发边坐下,元宵节,窗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间隙,烟花发出此起彼伏的咻……嘭的声音,她躺在沙发上欣赏一会儿,想起以往她喜欢趴在窗户上看,觉得它们像碎了的星星,伸手就能够到,放在嘴里也像五彩缤纷的跳跳糖一样是甜的。

可顾俊只会砰的一声关上窗,皱着眉一把把她拨拉到后边,让她离远点儿,别炸到眼睛里。

她盖好毛毯拿起手机翻看,她还是对手机没什么依赖度,她有些搞不清楚电子产品,这手机她用了好几年,内存不够,这阵子没事,她索性删掉一些不常用的系统软件,删到一个雷达形状的软件时她打开看了一眼,是一张地图,地图上有两部手机,隔着很远的距离,一个在奉贤区,一个在徐汇区,地图下是黎佳的名字,“黎佳在你身边”,再往下是顾俊的名字,“上海市徐汇区……”

电话响了,是顾俊的,黎佳捏着手机,等他自己挂断,可响了一次又一次,还是没挂断,她接起来,是妍妍的声音:“妈妈!”声音很小,压得低低的。

“妍妍?”

“妈妈,”她应当是捂着嘴,用气音说话,“妈妈我偷偷用爸爸手机给你打电话,你在干嘛呀?我好想你啊!你吃汤圆了吗?吃的什么馅的?我吃的黑芝麻和肉馅的!”

“妈妈在看手机,一会儿要睡觉啦,但妈妈没吃汤圆,妈妈不爱吃汤圆,太甜了,”一连串问题问得黎佳措手不及,只好一个个回答女儿的“拷问”,揪着睡衣的蕾丝领结,揪得手心都是汗还是按捺不住说:“妈妈也好想你啊妍妍。”

电话那一头没声音,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的声音,黎佳想小家伙肯定是藏在被子里偷偷打电话的。

“妍妍?”她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