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自从女儿出生以来就没有过,黎佳和他就像平行时空的人,共处一室却不碰面,只是很有默契地不开电视影响对方,黎佳偶尔去书房找一些写作素材,他就连头都不抬,背对她哑着嗓子叮嘱:“别翻乱了。”黎佳理都不理。
可那个夜晚她还说要伺候他到老,他笑着说“这倒是”,那一刻他们是相爱的,几十年后白发苍苍的顾俊和黎佳也是相爱的,唯独中间的这几十年,他们不知该如何处置这大段大段的空白,只能等,等变老的那一天,好像变老是相爱的前提。
但黎佳想或许这就是顾俊希望的生活也不一定,对他这种人而言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反而是好事,他可以心无旁骛地专注于自己的事业,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女儿身上。
他也的确不再碰她,
“你怎么不碰我了?”黎佳泡在浴缸里,热得面色潮红,一条腿搭在浴缸边上,趁他进来洗手的时候问他,“这就腻了?七年之痒都没到。”
他看都不看她,打开水龙头,“太累了,以后内裤别扔洗衣机。”
“虚伪,这比直接说你腻了烦了还要恶心。”黎佳攥着浴球,把白色泡沫抹在腿上、脚尖。
顾俊背对她,躬着腰一遍遍搓洗双手,好像手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完全没有听见黎佳的话。
直到他洗完手,抓过墙上的毛巾慢悠悠地擦,那句话也慢悠悠地从他嘴里平静地流淌出来:
“是啊,我就是腻了,烦了。”
那一刻浴室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龙头的哗哗声,浴球揉搓皮肤的沙沙声,浴缸里的水流声,都没了,只有窗外狂风裹挟着暴雨砸在玻璃上的闷响。
“你说什么?”黎佳坐起身看着他的背影,“你再说一遍。”
顾俊两手撑在盥洗池边缘,手上的水顺着弧形的陶瓷往下流,仰头长叹一口气,再低头,轻声说:
“我的意思是时间长了,就淡了,淡了很正常的,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但我不会因为淡了就背叛你,因为我们是家人,这比那些东西重要得多。”
“去你妈的家人。”黎佳猛地从浴缸里站起来,一个箭步跨出来,带出来一大泼水,顾俊又说了什么,但她一个字都没听见,就这样像个赤条条的水鬼似的冲进卧室,掀开衣柜,抖着手捞出来内衣裤穿上,一把从衣架上扯下一条白色连衣裙套在身上,湿漉漉的还温热的头发像刚从母体里剖出来的动物的毛发,缠在脸上,脖子上,连衣裙和内衣裤全被水浸透,贴着身子,束缚得她喘不上气,但很快她发现那不是勒的,是她在哭,哭得喘不上气,而她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还以为脸上和脖子里咸涩的是水。
等她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在大街上了,七月份的上海已经十分炎热,雨一刻不停地倾盆而下,完全像是兜头倒下来一盆又一盆的热水,她张着嘴都难以呼吸,憋得肺都快炸了。
她大口喘气,茫然地环顾四周,才傍晚,街上人不少,大多举着伞低着头神色匆匆,没带伞的只好用包或手里的东西挡在头上,躬着腰往附近避雨的地方冲,等雨小了再继续赶路。
黎佳下意识摸一把身上,不得不说女人真是神奇的动物,啥都忘了也不忘背包。
她跟着几个放学的初中生走到街边的一家水果店,门口早就站满了人,她挤在台阶旁边的一堵墙边,那里是排水口,雨水从管道里喷涌而出,哗啦啦地冲刷着排水渠里的垃圾,她小心避开着站,再往前一厘米就要被雨幕吞噬,白色的休闲鞋尖沾满了泥巴,雨水砸在上面啪嗒啪嗒的。
黎佳终于感觉有新鲜空气灌进肺里,大口呼吸,抹一把脸上的水,面无表情地望着外面,听旁边的几个半大小子嬉笑着议论英语老师童颜巨乳,像某位硬盘里的老师。
“硬了一个早自习!这一晚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