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讲呀,”最后还是老沈开口,沉默了太久,嗓子沙哑,“小狐狸精多困有啥困头?你要想断就彻底断掉,大家趁早开始新生活,不要搞不清爽,你本来就比她大十岁,搞到最后她勾搭上一个,拍拍屁股嫁人了,你哪能办?”

“呵,”顾俊还沉浸在苦涩的梦里,拨弄着桌上的眼镜,笑一声,“和你一样,孑然一身,来得个潇洒自在,不是蛮好的吗?”

老沈一听也笑了,“那好啊!你想开了就好,以后咱们兄弟还能多聚聚,也不枉我千里迢迢从徐汇跑来,册那娘额逼,现在代驾也太贵了!”

说完一拍扶手起来,背着手站到窗边,俯瞰城市的灯火,“唉……眼睛一眨啊,老顾,半辈子过去了,晨晨比我都高了,哼,小畜牲,现在看都不看我一眼。”

“行啦!走啦!你也快点回去吧,一把岁数了,差不多可以了,钞票赚不完的!多陪陪你家囡囡和你爸,这倒是真的。”

他抄起桌上的保温杯揣在衣服口袋里,以六亲不认的嚣张步伐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向顾俊,笑道:

“要是舍不得呢,就快点把人叫回来,人和人分开时间长了就真的各过各的了,兄弟,肺腑之言,保重,再会。”

老沈走后顾俊起身打开窗,酒气很快散去,他关了台灯坐在黑暗里,上海的夜空被不要钱一样的霓虹灯照得亮如白昼,不夜城,销金窟,欲望的放大器,人性的流放之地……

顾俊没办法形容对这样的上海的感受,仿佛置身于用黄金堆砌的沙漠,用钢筋水泥铸造的人工森林,一滴水都没有,可她总是用她那一双清泠泠的圆眼睛嫌弃地斜睨他,“装什么装?啊?沪爷?以前不是玩得也挺花?一看就是拈花惹草惯了的,装什么看破红尘的文青?”

“我没有拈花惹草,那段时间我并不开心。”他背着手走在她身边,认真地分析自己的心路历程,“我也想产生点什么,可和她们什么都产生不了,第二天醒来只觉得空虚。”

“是肾虚吧!”她穿着吊带裙,拎着盐水棒冰,不屑透了。

“嗯,”最后他笑笑,接过她吃剩下的盐水棒冰吃完,“可能是吧。”

“什么可能?就是!”

“嗯,就是。”

“到底是谁拈花惹草。”顾俊望着窗外皎洁的月亮小声嘀咕,又白又圆,有什么值得赏的呢?人真是一厢情愿的动物,看万物皆有情,不过是自作多情。

他弯腰打开办公桌最下面的一格抽屉,把那张照片拿出来,唯一的一张合照,四个人,他本来想把王行长裁掉,但想来想去觉得太失礼了,于是折了一下放在相框里,跟着他从徐汇到黄浦,一路风尘仆仆,早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他拿眼镜布一点点擦掉浮灰,找了个合适的角度重新摆在办公桌上,再打开办公桌旁边的立柜,拿出几个机器人,他去历史博物馆看到的,自己回来用瓦楞纸做了几个,装了马达,电池,电线和电池接触片,还安了开关,会自己动。

他把机器人放在《月辉》杂志上,让它们沿着他画红线的那篇文章跑,来回碾压,一旁照片里女人闷闷不乐的脸也很应景,她性子急,他觉得她应该忍不了多久,很快就会大喊大叫:“老东西你是不是有病!不想看别看!让那破玩意儿踩来踩去是几个意思?”

他自娱自乐了好一会儿,呲着牙傻笑,直到电话再次打来,这一次他按了免提。

“H i,顾俊,是我,金蒂。”

“我知道。”

“嗯,”对面笑笑,很轻,“看你一直不接电话,还以为你忘了我的电话号码。”

“没忘。”

“最近还好吗?”

“还好,有事吗?”

“没事,”她笑声清脆,“就是跟你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