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

“气运来了你抓住了,这就是你的本事,黎佳,气运谁这辈子都有那么一两次的,就拿我来说吧,我上去也不是靠本事,纯粹是一场复杂的权力运作中刚好需要一个没背景的新人。

但就算这样本来也轮不到我,就是有一次老行长应酬喝醉了,我去帮他开车,我随手买了醒酒药,他随手一指,那个人就是我了,是不是很可笑?堂堂国有银行的人事变动就是这么随意,没有老行长当时半醉半醒地指我一下,我到现在可能也就是一个跑贷款的小专员。

我一开始也没办法接受,我在下面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年,鞋子都跑烂了几双,算什么呢?可后来我想通了,气运来了我接得住,这就是我的本事,我觉得你也一样,既然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你就好好写吧。”

他和宋小姐打过一次交道,非常傲慢,但总的来说是一个敞开天窗说亮话的人,帮黎佳很有可能真的只是一时兴起,毕竟黎佳这人,不想讨人喜欢的时候是最讨人喜欢的。

可是……他仰着脖子看她一步步往上,想起自从知道姓陈的医生其实是连环杀手后持续至今的噩梦,侥幸了一次,就不能再侥幸第二次了。

“但你记住,黎佳,只写你想写的,如果他们让你写别的,或者让你签什么协议,包括出版,有任何事你都要第一个告诉我,还有,千千万万别再和宋家人联系。”

“知道啦知道啦,老东西啰嗦得很呢!”她站得高高的,低头看他,不高兴地小声嘟囔。

“不是说我不理你吗?现在理了又不高兴了。”

他说着往后退一步,笑着敞开手,“跳吧,我在下面接着你,一把年纪别再崴了脚。”

“你接个屁。”黎佳嗤笑一声,“我用得着你接?”说着轻轻松松往下一跳,不偏不倚砸在他怀里,“怎么样,是不是天上掉下个黎妹妹?”她傲慢地甩甩头发,头顶的发丝磨蹭他的下巴,“咱俩中间只有你是一把年纪。”

“黎佳。”他把她搂在怀里,闻着她发顶的香气。

“又怎么啦?”黎佳把脸埋在他胸口,叹一口气,四月底的天气,夜晚还是有些冷,但她柔软温暖的气息烘得他胸口发烫,“我真的不知道那个死掉的人是杀人犯,如果知道,我一定不会由着你去。”

“哦,他不是杀人犯你就由着我去啦?”

他感受着她的睫毛在他怀里扑簌,像一只蝴蝶在挣扎着飞走,犹豫很久,还是不得不苦涩地笑着背叛了“永远保持冷酷,顺其自然,永不乞怜”的革命信仰,

“我以为你是后悔嫁给我了,也对,小姑娘家,大学刚毕业一年,什么都没见识过,拎着个最小号的破行李箱就被我带回了家,连一场像样的婚礼都没有,第二年就有了孩子,我是想我年纪大了,可没想过你愿不愿意,所以就这种情况下我觉得……我觉得你要改变主意也很正常,如果你真的要跟他,我就该放你走,这是一个理智的人应该做的。”

人要是只有理智就好了。

“你真大度。”

“也不大度,”他笑,“拖了一年半,可你还是要走。”

“那我今天晚上可以回家吗?”

“不可以。”

“……你他妈的!”黎佳一把推开他,可鼻涕眼泪还挂在他衣服上,像拔丝土豆一样拖出去老长,一下子就破坏了她潇洒离去的大女主气势。

他面无表情看她像斩断情丝一样狠狠挥手斩断鼻涕丝,再面无表情低头看看自己的白衬衣,“我这衣服明天还要……”

“你穿个屁!”黎佳趁他低头的功夫赶紧把脸上的鼻涕抹掉,“回家换一件去吧你,不是最爱显摆你那一柜子行服吗?跟编年史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年纪大,卖身银行二十年,行服都换了几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