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他说:“你再哭,我就让你真的瘫痪。”

西奥多呆滞地望向我,半点没听懂。

我说:“你没有瘫痪,我及时将你受感染的麟翅摘除,你以后都不能飞了,也不能在阁下面前露出漂亮的翅膀。但是,你还能站起来,还能开战甲,还能继续去和星海约会,跨越黑洞之门,当威风凛凛的好士兵。”

西奥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嚎啕哭声。

我听得想死掉,好难听。

西奥多开始说胡话。

他不停地说谢谢,麻醉让他变成智障。

他说,克莱门医生,你可以挖走我所有内脏做马林杯,做任何事情,谢谢你,谢谢你,从没有虫对我那么好,那么照顾。

麻醉缓慢代谢,西奥多开始说更多的长句:我在昏迷前就知道,我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说,异兽的甲刺撕裂我的后背,我不是马上昏迷的,我能感受到那些菌液深入我的身体,破坏我的修复力。

他说,我当时就朝杰克大喊,别救我了,我没救了。我害怕我醒来,将残酷地在瘫痪中苟延残喘,直至完全丧失尊严和作为军雌的骄傲。

西奥多舌头打结,把我的名字叫反了。

他说,谢谢你,米门医生,总是给我那么多奇迹,米门医生,你好像故事里才会出现的神奇存在,谢谢你,谢谢你。

我安静听完,对他说:“西奥多,今天是圣诞节。这是一个注定会发生奇迹的日子。相信自己,你值得这个奇迹。圣诞快乐,西奥多。”

就在这时,我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我吓得坐回软椅里。

我扭头看去,营帐一角的医疗用具摆放架倒地,乱糟糟地堆在一起,纱布卷滚的到处都是。

凌乱狼藉之后,站着一位高等种雌虫,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又静静看了多久。

但,他的出现的确把我震慑住了。

可是,我看清他脸的那一刻,我竟然没有感受到任何威胁。

银发蓝瞳的约书亚?华沙还是初见的样子,一身笔挺崭新的少将军装,和这个乱糟窘迫的临时营帐半点不搭调。

一头银发精心吹卷过,胸前佩戴一支还带着水珠的蓝玫瑰,全副武装的闪亮,他连礼仪白手套戴上了。

可是,约书亚?华沙的表情和一身华贵骄傲割裂。

我非常反感他,但,在这一刻,我竟然能理解他的表情。

我养父不是正常死亡,他是死在领救济餐时,被几个地痞抢劫捅死的,他老了,伤病很多,他已经不再像我幼年那么庞大了。

他的身体变得瘦小,躺在血泊里,蜷缩着,那天大雨一直在下,把血冲散,生命像条小河,流向远方,一去不复返。

当时的我,当晚没回营地,找到这群虫渣后,打空身上带的三把手枪弹夹,我没把他们打死,我让他们痛苦的活着,然后,用两把手术刀和一把军刀,活剥了他们。

当年,我满身血回到临时营地,是带我学习解剖的老师最先发现我。

他快被吓死了,他冲上来,担心我也被虫渣捅伤。我告诉他,我没有受伤,这些不是我的血。

我的老师并没有放心,他说:

米兰,你有事,你又冰又冷,像一具会动的尸体。

米兰,发生了什么?

我不明白,约书亚?华沙为什么会在我身上投入如此浓烈的情感。

我能看出,约书亚?华沙已经试过冷静了。

他的唇有两个洞穿伤,那是犬齿咬的,礼仪白手套掌心湿红,他的手指死攥一块儿。

他的瞳仁变成兽瞳,眼球爆出血丝,触须起立,年轻漂亮的脸因愤怒变得有些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