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快的氛围漂洋过海,横跨七个时区蹁跹而来。

当东八区夜幕低垂,家家户户围坐在一起吃团圆饭时,远在东一区的人们沐浴在明媚的日光中,用自己的方式迎接这场辞冬迎春的传统狂欢。

艾瑞克所说的派对在靠近中心的独栋别墅内举行,别墅的主人正是他曾经提起过的那对异国夫妇,妻子玛丽亚是艾瑞克的上司兼好友,丈夫肖恩是华人,两人育有一对七岁的双胞胎,浓眉大眼,唇红齿白,是避开所有基因缺点的完美混血长相。

或许是菲尔医生的诊疗起了作用,辛可珊并未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派对表现出抗拒,在宋予向她征求意见时,仅仅只是简单询问了几句,便同意与宋予共同出席。

只能说,不愧是把称赞挂在嘴边的欧洲人,玛丽亚见到她们第一句话便是“艾瑞克,你可没告诉我她们如此漂亮”,派对其他人更是热情到难以想象,就连见怪不怪的宋老板,都险些有点招架不住。

宋予自认也算海量,可在一群拿威士忌当水喝的白人面前,完全是鸭子遇水牛的程度,她前不久刚洗过胃,尽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太上头,然而等真的一嗨起来,哪还顾忌得了胃,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快忘了。

直到腹部开始隐隐作痛,她才放下手里的酒,以上厕所为由从一群社交悍匪中离开。她下到一楼,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醒醒酒,然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无奈之下,只好披上外套从里面出来,坐在门廊的台阶上,吹着寒风放空被酒精麻痹的大脑。

她望着天边的月亮,渐渐出了神。

不久之前,她还骑着巡航太子穿梭在家乡的柏油马路上,现如今却已身在千里之外的欧洲。科技的进步缩短了物理上的距离,却没能弥补内心的空洞,那句震颤灵魂的提问,只能游荡在脑海里,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慢慢腐朽。

聊天对话永远停留在了告别的那一刻。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依旧会做出相同的选择,柯奕烜的问题她无法给出答案,只能用自己从前最嗤之以鼻的行为,主动结束了那场由她发起的谈话。

有好几次,她都想跟对方说些什么,可是每当打开对话框,键盘上形态各异的拼音字母像是都有了生命,一个一个争先恐后地从手机里跳出来,不甘示弱地质问她:他要的东西,你真的有吗?

她的心早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打磨中变得圆滑老练,他要的回答太沉重,是她说不出口的承诺。

世界上哪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也只有他那样天真的人,能问出那样天真的问题。

正是因为这样的天真,让她看到了从前那个执着追寻的自己,她才选择了最令人不耻的方式。

宁愿用逃避伤害他,也不愿用谎言欺骗他。

口袋里响起清脆的提示音,接连不断的春节祝福潮水般涌来,宋予掏出手机,心不在焉地回复了几条,滑到下方看到某个始终不曾活跃的头像时,又盯着手里的屏幕出了神。

“Why not call him?”

艾瑞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廊上,手里端着没喝完的威士忌。

“你像个神出鬼没的幽灵。”宋予被吓了一跳,但一点避讳的意思都没有,反正艾瑞克又看不懂汉字,没什么好担心的。

“是你太专注了。”艾瑞克走过来坐在台阶上,又问了遍刚才的问题,“既然想到了,为何不直接打给他?”

“我做了一件错事,”宋予耸了耸肩,“打过去也不会接通,还是别自讨没趣了。”

“人肥圣贤,蜀能屋过。你教我的,记得吗?”艾瑞克切换英文,笑着反问,“不打过去,怎么知道不会接通?或许答案是 YES 呢?”

宋予也笑了出来:“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一个诱导青少年吸食大麻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