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祈悦挑灯苦读了大半个学期,考试里只堪堪拿到中等名次,这对她的打击相当之大。实验班的学生像是怪物,明明是同样的年纪,长着差不多的脸,但人家的大脑像没有感情的计算机器,输入题目后自动弹出答案,在她看来像天书的几道附加题是他们口中“好几种解法”的小儿科。

一腔热血被浇了个透。杜祈悦消沉了很久,用现在的判断看来,彼时的她应该是抑郁状态。

班级的座位以周为单位轮换,这是班主任被家长折磨后的结果。所有家长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紧张到连座位的排序都要吹毛求疵,好像坐到最前排就能 100%吸收老师的教学内容。而附小的家长又大多不是商界能人就是学界泰斗,再或是手眼通天的另一领域,哪一方面都不好得罪,班主任活的如履薄冰。

但周斐从不让班主任操心,她是班级最后一排的常驻选手,这是她自己和班主任申请的,因为坐在哪对她都没什么区别。

有一次,杜祈悦的座位轮转到周斐前排,那周是杜祈悦的生日。

杜宝珠和池来福又没回家。只用手机告诉她又给她转了钱,放学后让司机带着她买蛋糕和吃饭,杜祈悦的失落写在脸上,周斐路过时敲她桌子,问她怎么了。

或许是实在没人发泄,杜祈悦破罐破摔地和周斐把所有故事说了个遍,并得出,“我妈根本就不爱我。”的结论。

“不可能。”

周斐听完之后甚至都没安慰她,径直走回自己的座位翘起腿,连带着椅子的椅把都悬空着翘起来。

“什么不可能?你觉得我撒谎?别的同学过生日都有父母陪着,只有我,每年都是自己一个人,凭什么?!”

杜祈悦要气炸了,本来就难过,被周斐这一通动作下来只觉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她简直要站起来跟这个学校里的混子对骂了。

“谁说别人过生日都有父母陪着?我就没有,而且,我都不知道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什么?”杜祈悦傻眼了,怎么会有人不知道自己生日是什么时候?

她觉得周斐在愚弄她,就像她愚弄老师那样。

“我不知道我妈长什么样,她生下我之后就把我卖给周文州了。”

杜祈悦的脑子里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信息,一时间愣住了。

“卖……卖掉了?”

“对啊,她缺钱,周文州有钱,正好,把肚子里的孩子卖给他,就有钱了。”

“你不是你爸爸的孩子?你是买来的?”

“他们说我是他亲生的,还做过什么狗屁鉴定,但是,谁知道呢?”

“要是亲生的话,为什么我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他们又为什么不带我玩?”

让人心痛的话,周斐说得很无所谓,一副早就习惯了的样子。

“对不起……”杜祈悦低下头跟周斐道歉,“我不知道……”

“没事儿。”

周斐摆摆手,拿起自己倒满热水的保温杯抿了一口,氤氲的热气熏红了她清亮又漂亮的眼睛。

杜祈悦手足无措了。不比不知道,有了对比她才发现自己竟然算幸运的。

“对不起……”

“你在对不起什么啊?”周斐看着她这样,笑了,她笑起来更好看。

“而且从名字就能看出来,你妈妈是很爱你的。”周斐这样说,又是杜祈悦闻所未闻的新论调。

“祈悦祈悦,你妈妈在怀你的时候,肯定每天都希望肚子里的小孩能快乐。”

周斐说话的时候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有轻微地抖动。

杜祈悦说:“你不是没有生日的小孩,从今以后,你就跟我同一天生日,我们俩一起过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