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因为一句话、一件小事闹过矛盾,也因为一个眼神、一个拥抱莫名其妙地和好。
他们看过无数场两元钱的盗版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低俗小说》,《甜蜜蜜》,《重庆森林》,《东邪西毒》……
他们在学校的大草坪上彻夜等过流星雨,钻过小树林接吻,被保卫处老师的手电筒照到过,也曾一起出去旅游,最近的是九元钱票价的苏州,最远的是七十元的硬座票去青岛。
他们在石老人海滩上看到过最大最圆的月亮,听着同学吉他弹唱的《听海》,手里举着小海鲜烧烤的钎子,偷偷亲吻。她后来也曾怀疑那只是一段错误的记忆,因为那天晚上的月亮真的大到离谱,大到上面环形山的轮廓那么清晰完整。但她还没来得及跟他确认,他已经对她感叹,再也没看到过那么大的月亮。所以是真的?还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幻想?
那几年,田嘉木每次寒暑假都以做家教、复习考证、实习之类的理由推迟回家,提早来校。他们尽量缩短着每一次分别,但也都清楚地知道两人之间未来可能的距离。
要说全中国哪几个地方的人最不喜欢离开家乡生活,广东和上海绝对可以排在榜单前列。
从大三开始,田嘉木的父母便反复敲打他毕业之后找工作的问题,希望他以后常住广州或者深圳。
凌捷也总听同寝室的女生说起那些“毕业即分手”的故事。大学就像是一个化外的小世界,让许多不一样的人聚在一起,度过四年的时光。但终究有一天,有人留下,有人回家乡,有人出国,大家就这样分别,各奔东西,渐渐走散了。
她没跟田嘉木谈过这件事,是因为觉得为时尚早,也是因为不知道会面对怎样的结果。她只是自己暗暗地想,三个月苯乙胺的爆发期之后,他们没有分开,那三年之后呢?
大三暑假,田嘉木早早被父母叫了回去,亲戚家一个远房堂兄给他在广州一家律所安排了个实习。
那是一段学校要求的社会实践经历,有些学生只是托人找个地方盖个章而已。但他去的那家律所在业内的评价很不错,他做得也格外认真,经常加班,到处跑腿,去客户那里驻场,呆了整整两个月,直到开学才回上海。
凌捷觉得,这应该就是答案了,他毕业之后打算回广东,在离家乡更近的城市生活工作。
而她也不太可能离开上海,不是不敢,也不是不愿意,而是凭什么?
既然他不肯为她留在念了四年大学的城市,她为什么要为了他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两眼一抹黑地求职呢?
当时已经是大四上半学期,同级的学生都在找工作,一场场地去听校园招聘会,到处投着简历,参加着笔试、面试。
几年、几十年之后,总有人觉得过去找工作容易。就像 1995 年以后毕业生羡慕过去包分配,2001 年“911 事件”之后的毕业生觉得千禧年前遍地黄金,2008 年的毕业生觉得金融危机之前处处是机遇,大家都认为自己是最难的一届,但其实哪一年都不容易。1999 年的大四应届生们,同样过着人生里最兵荒马乱的几个月。
凌捷和田嘉木,一个在新传,一个在法律系,求职方向少有重合。
直到田嘉木在新传院办门外的公告栏上看到一张名单,那上面有凌捷的名字,他才知道她过了广州宝洁管培生的笔试。听别人讲,虽然宝洁在上海有分公司,但管培生是要在广州总部开始培训和轮岗的。
他带着这消息去问她,她却只是说:“你可别多想,那是宝洁啊,我们专业几乎人人都投了。”
他也没说多想了什么,只是告诉她自己求职的计划,他那么认真地做暑假的那份实习,是希望能凭那段经历,以及一封合伙人的推荐信,进上海一家红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