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观春在杀阵中浑浑噩噩地等待,她能感受到自己肉身消亡,身体也变得透明。

她原本还在静静等候死亡,她的五感丧失,她一如迷魂梦阵里的那一次,眼睛渐渐失明,陷入黑暗。

她很害怕,但她小心抚摸那一把竹骨剑,如此就能给自己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柳观春的视线忽然有了光,她茫然抬眸,入目第一眼,是一袭红衣的江暮雪。

柳观春遥遥看着他,她以为是梦,但她很快看到了江暮雪眉心的观音痣,那不是守元印,应该是剑尊的剑印吧?

虽然朴素了一点,但师兄的容貌本就秀致,如今染了一个红点,更像观音座下的仙子了。

很好看啊。

柳观春轻轻一笑,只是她现在有点狼狈,她浑身是血,她连凝神聚气都做不到,她靠近不了江暮雪,只能这样远远看着他。

师兄穿着一身嫁衣赶来冰渊,他是不是本来想放她出去,请她吃喜酒的?

倒是不好意思,她今日有事要做,倒教师兄白跑一趟

柳观春明明想安安静静赴死,怎么还是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柳观春咽下口中的血沫,她颤颤巍巍地问:“师、师兄,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她握住那把竹骨剑,心中忐忑,但又释然:“我说过了,师兄你穿婚服真的很好看。”

柳观春不知的是,她已是死躯,她的五感消散,若非江暮雪爆开剑阵,她兴许至今还无法恢复视力与言语。

柳观春的听力近乎丧失。

即便江暮雪声嘶力竭地喊她名字,她也只能影影绰绰听到几个音节。

柳观春意识到自己听不明白,她叹一口气,只能尽量忍住痛感,把话说得更加清楚一点。至少天道怜悯,给她留下道别的机会。

“师兄,我要回家了,我祝你、祝你新婚欢愉,百年好合。对不起,我没有准备什么礼物给你”

琉璃鼎外,一墙之隔。

柳观春的声音清晰入耳,江暮雪意识到她已经知道江玠就是自己。

他忽然胸腔沉闷,心如刀绞。

江暮雪拧眉忍住这种五内俱焚的痛感,越来越多的记忆涌入脑海。

他痛之入骨,凤眸湿润,心生杀意。

他一边催动伏雪剑,再度与琉璃鼎搏杀,另一边厉声高喊:“柳观春!撑住!”

“柳观春,你决不能死!”

“柳观春,给你造杀阵之人是魔尊苏无言!你是受了妖邪蒙蔽才会赴死,你命不该绝,等一等,我很快就破阵救你!”

“柳观春,求你,一定等我”

柳观春茫然地看着江暮雪召出剑阵,看着他浑身浴血,颈骨上青筋暴起,一拳拳朝法阵攻去,口中还一声声喊着什么话。

她第一次看到手足无措的师兄,她觉得江暮雪好像不再是坚不可摧的冰他要碎掉了。

不知为何,柳观春看到这样痛苦的师兄,她也有点难过。

她渐渐听到了一些话,她听到江暮雪说,心魔就是魔尊苏无言,说她受到苏无言蒙蔽才会赴死,可她知道,不是这样的。

柳观春想让江暮雪释怀,因为她不想他难过。

她不知道怎么劝,思来想去也只说出几句车轱辘话。

“师兄心魔大人原来是魔尊苏无言吗?那他还想送我回家,他人还怪好的。”

“师兄,其实是我自己执意要进入杀阵的,他劝过我了,没有劝动。虽然不好说别人坏话,但是我觉得宗门的师兄姐都挺坏的,我生活得很辛苦,我不想留下了。”

“师兄,你不要为我哭,我没事的只是回家,苏无言说了,只要魂飞魄散,我就能打开天隙,我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