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2 / 2)

里的戏声

初春的夜凉如水。林雅兰被林念念气得不轻,空气里像裹了细针,吸一口,从喉咙到心都是疼的。她走到丈夫的遗像前,摆弄了一会桌上的供品,接着点了三根香,不言不语地拖了把椅子过来,对着亡夫的遗像坐着。

林不忘知道,母亲真的伤心了。若父亲还活着,他劝慰的话母亲或许还能听得进去,可眼下她只能干着急。

“老林啊,我对不起你,把咱闺女养歪了。”林雅兰对着遗像说,“或许当年我就不该不管不顾地跟你来到唐城,他们说得对,我是带煞的命,你们父女俩都被我给害了。”

林雅兰没有流泪,但越说越悲,林不忘看着难受。母亲本是武汉人,从小在戏班子里跟着师傅学戏。

秦春去武汉交流演出,情窦初开的她看上了台上的武生林香斌。抛家舍业地跟着他来到唐城,落了地,扎了根,生了女儿。

林香斌是典型的北方汉子,台上戏好得没话说,台下人却活得极糙。一周洗一次澡,搓澡时身上的泥能搓成条,也不会说什么蜜语甜言,不过为人实在,对妻女尤其好。

武生看真功夫,林香斌肯下苦,但缺点是太肯下苦了。练椅子功,两张八仙桌对角摞起,上面再搭把高背椅子,他从窄窄的椅背上往下跳。有一回地毯上不干净,他摔了腿,成了瘸子,从此郁郁寡欢,与酒为伴。

人没了之后,林雅兰独自抚养林念念,后来还养了林不忘。她没有再嫁,团里人背地里笑她是老腐朽,贞洁老寡妇,耳边飘的风凉话成堆成摞,一双耳朵都听出了茧子,但她不在意。

蘸着日子里的苦,把一双女儿养大成人,女儿活泼健康,她知足。虽然她们的婚姻皆不顺遂,好在日子比以前好过很多,林雅兰认命了,能健健康康地活成个人样,也行。

她一辈子守着一句话:“台上做戏讲戏德,台下做人讲人格”,可眼看女儿走了歪路,她着急冒火,却无可奈何。

林不忘怕母亲急火攻心,双手按着她的肩,劝她:“妈,姐不是那样的人,最近糟心事赶到一起了,她心里不痛快,等她想通就好了。”

她把那夜林念念找她,对她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给林雅兰听。罗童两口子不正常,一会白脸一会红脸地演戏,林念念定是觉得自己被人当成了猴,耍了,骗了,心里才憋着气。

说着,林不忘还重重地在自己身上打了几下,若不是因为她找林念念帮忙,她又怎会和罗童两口子搭上线,一步一步,成了这样。

“跟你没关系,她要有这样的心思,早晚会走这一步,不是罗童也会是别人。”林雅兰的声音沉得像凛冽的风,带着寒意,“你走吧,让我一个人跟你爸说会话。”

“妈,我想留下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