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夜晚冷,玻璃都是冰寒入骨的,庄玠把椅子拉到窗户边,撩起窗帘一角,在黑暗中观察对面山上的动静。
黑黢黢的深山雪谷什么都看不到。
他试着用精神力去感知蒋危的大概位置,可能是黎宗平的信息素干扰,他的精神世界变成一片茫茫林海,草木深密看不到边际,很难走出去。
就在庄玠慢慢有些焦躁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闪,红光刺激下他反射性地眯了眯眼,那是狙击枪的准星。
山对面蒋危等了五天,庄玠那个房间的帘子一直没有动静,今天帘子终于被掀开个角,蒋危立刻就在瞄准镜里看到了。
那个十字准星很快从庄玠脸上移开,落在他白色的纯棉浴袍上,在腰带处晃了两下。
蒋危弄不清庄玠什么意思,不敢轻举妄动。
他遇到危险了?黎宗平离开了?还是黎宗平发现了国安的人,现在就有把枪顶在庄玠身后,等着撕票?
房间里完全是黑的,靠窗的边缘有一道月光,只能看见庄玠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房间里陈列家具都看不清,蒋危猜到灯光设置在黎宗平手里,庄玠没办法独自打开灯。
庄玠的手机被收走了,房间也没有纸笔,消息传不出去。
两个人只好这么远远隔着山一直对望。
蒋危拿准星把庄玠全身扫了一遍,描摹出大致的轮廓,庄玠大概是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浴袍遮到小腿肚,踩着拖鞋的双脚交叉在一起,月光刚好正照见苍白的踝骨突起那一块,这具身体他太熟悉,光凭一个朦胧的影子就能想象出每一个细节。
确认他是一个放松的状态后,蒋危松了一口气。反而有闲心点起一根烟,继续在八倍镜里看他。
庄玠突然身子往前倾了倾。
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进入蒋危的脑子,蒋危突然就福至心灵地明白了庄玠想传达的消息。
蒋危眼睛离开准镜,满意地把烟按进脚边的雪里。
“准备明天动手。”
姚主任瞪着眼睛问他:“你怎么知道?”
蒋危说:“你羡慕?回去让白遇河给你打一针,你也能拥有这个能力。”
这一夜过得无比煎熬,所有的人都不敢合眼,在零下十几度的雪山草甸上埋伏等待,六点左右,东边雪山顶上升起了一缕薄金。
蒋危握紧了枪,手心里洇着汗,眼睛不眨地盯着大楼。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八倍镜里终于出现了庄玠的身影,他从酒店正门的台阶走下来,站到阳光铺满的庭院,衬衣松松地掖在西装裤里,领子解开两颗扣,头发被风吹到两边,露出了光洁明亮的额头。
黎宗平跟在庄玠身后,始终保持半个身位的距离。
“可以动手吗?”姚主任举着望远镜观察,小声询问蒋危。
“他再往前走走就可以。”
蒋危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脊背细微地起伏着,长久在高海拔的强紫外线环境里工作,小麦色的皮肤被晒得微微发红,脸侧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他的紧张。
黎宗平的身体终于完全暴露在了镜头里,他穿了一件很花哨的大牌风衣。但在枪手眼中,完全是血管和脏器的位置。
正在蒋危的食指滑动过漆黑的枪身,准备扣下扳机的时候,黎宗平突然抬起手,把庄玠后边领子的翻了翻,手指离开时擦过他颈侧的大动脉,用拇指按了一下,然后漫不经心地回头扫了一眼山岭。
就是这个动作让蒋危停了下来。
他端枪的手开始发抖,额头上渗出汗珠,喉结不断上下滑动,清晨的光线在军装领子上转斜。
“黎宗平知道我们在这。”蒋危收起枪,重新换了个位置。
长久的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