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过了良久,庄玠淡淡地转过身,没有迟疑就转身朝楼梯走去,“看过就行了。”
蒋危眼睁睁看着他离去,颇有些不甘心:“我还没正式拜见老丈人呢。”
庄玠突然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把蒋危看得心慌,正在想要不改叫公爹也行,庄玠却继续往楼下走去,声音听不出一点儿情绪:“你在开什么玩笑?结婚证早都扔了吧。”
蒋危顿时想到,他确实很久没在家看见那两个红本本了,那东西不常用,也不知道当时被他丢在了什么地方,隐约记得吵架的时候他好像摔过两次,现在想起来,蒋危立刻觉得无比难过,像是弄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离开公安部大楼之后,时间还早,在庄玠的要求下,蒋危把车开到了景山学校附近。
庄玠刚一出生就被抱到蒋危旁边拍过照,小的时候,两人正赶上中国最后一批托儿所,长大了一起上军区大院的小学,中学在著名的景山,三环内这巴掌大的地方,几乎囊括了他们整个青春。
毕业以后,庄玠有很久都没再回学校,一起翻过的墙,一起去过的网吧,一起吃过的路边摊,不管哪里都有那个令他厌烦的人的影子。
等到要直面生死这天,庄玠又忽然觉得,不管好的坏的,那都是他再也不能重来的回忆,都一样值得怀念。
“以前那儿有个洞,”蒋危指着学校东北角的墙,“我带你钻洞,你说趴地会弄脏校服,非得从墙上面往外翻,那时候你还不像现在这么高,爬又爬不上去,钻又不肯钻,矫情得很,还得我在下面搭把手垫一垫,回来了又装得一脸老实,老师就骂我一个人。”
庄玠眯了一下眼睛,无情地戳穿他:“那是你不好好写作业,我哪次逃课不是提前把作业写完的?就算老师问起来,也有交代。”
教学楼里读书声琅琅,蒋危不敢靠太近,他们以前的班主任非但没退休,还当上了年级主任,那是个数学老师,一想起那老头子和他的黄木尺,蒋危至今都心有戚戚。
“现在的小孩可辛苦多了,以前考试多轻松啊,只要多做两道题就能考前几名。”
“以前不辛苦的时候,你不是照样考全班倒一?”
蒋危被噎得找不到词还嘴,最后急了,直接开始摆烂,拿别的转移话题:
“你就说你翻墙是不是我托着你的?最好吃的里脊夹馍是不是我带你去的?每次打架是不是我在最前面冲锋作战的?”
庄玠低下头,很隐晦地微微笑了一下。
路过教学楼门前那面表彰墙,墙上延续以前的风格,给每个优秀学生的名字后面贴满了小红花,庄玠顺手摘了一朵,对蒋危招了招手:“过来。”
蒋危乖乖低下头。
庄玠又说:“耳朵。”
蒋危有点不好意思地把精神体放出来。
“奖励你的。”庄玠把小红花贴在狼耳朵前面,往浓密的毛发里按了按,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蒋翠花。”
蒋危对着玻璃看了看,似乎很得意:“侯老头都没给我发过花。”
“上大学以后,课变少了,比高中清闲很多。但很少有人叫我出去玩,我也没有帮别人写过作业。”庄玠沉默了一下,笑了笑,“还挺不习惯的。”
后来离开学校上车的时候,蒋危一直小心翼翼地护着那朵小红花,那种心境像极了小时候第一次收到庄玠送的贴红花的酸奶,少年人喜欢装酷,看到别人有的不会羡慕,也不屑刻意求之。但要是真的得到了,还是会发自内心地高兴。
直到很久以后,蒋危才想明白,也许他不是想要那朵小红花。而是想要庄玠那朵,想要庄玠把自己的给他,还要主动地亲手给他戴上,就要那个别人得不到的偏心与优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