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2 / 2)

前语文书上写的那样,水阔云低,雁断叫西风。

看不到日光,也看不到霾散,他大多数时候都躺在床上,从窗户里看那一块四四方方的天,笔直的窗框仿佛会越收越紧,扼住他的咽喉,直到他窒息而死。

他有时候会对着镜子,静静看自己的身体,手指擦过光裸苍白的皮肤,想象R基因像水流一样汇入血管的每个枝杈,想象DNA的裂变、进化。

他也会看身上那些伤,咬的,掐的,或青或紫,沾着肮脏的液体。

他的前半生过得谨慎虔诚,像个头顶着厚重的党章行走的卫道士,自问从没有对不起谁,为什么这些苦难却偏偏会找上他,撕毁他的人生,冲击他的信仰,把他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而他往后的余生,却要面临无穷无尽的羞辱、圈禁、伤痛,伴随着剧烈的悔恨,看不到尽头。

每顿送来的饭庄玠吃得越来越少,有一天早上做的羹,到晚饭时一动没动,吓得勤务兵赶紧去找蒋危汇报情况。

“你是想死吗?想跟你那个师兄殉情?”蒋危直接撂了工作回来跟他吵架。

庄玠望着窗外一句话都不想说,他是真的累了,活着累,找线索累,等纪委的结果累,身体和心理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每天唯一能见到的人就是蒋危,然而跟这人说句话都费劲。

俄而他微微仰起脸看着蒋危,眼里盛进了满山的风雪。

“你要是羡慕他,拿把枪来,今晚我和你一起。”

那天晚上蒋危跪在庄玠身后,把他汗湿的身子按在怀里,唇从肩口咬伤的皮肉里吮出淡淡的血沫味,凑过去亲他的耳垂:“咱们养个狗吧。”

西米露刚来的时候,只有小小一点点,路都走不稳,毛乎乎的爪子在纸质快递箱上挠啊挠,怎么都逃不出来。

庄玠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它,毛孩子眼睛小,黑豆似的一颗藏在毛发里都看不见,刚爬上去一点,就听见砰地一声掉回箱子。

然后像个艾窝窝一样里面滚来滚去,生气地拿牙咬纸板,后来折腾累了,瘫在那嘤嘤地叫唤。

监控他的勤务兵听见声音跑上来,手足无措地看着小狗,问他怎么处理。

“喂点奶送走吧。”庄玠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

“那等首长回来跟他说一声。”

勤务兵不敢擅自把狗送走,去厨房冲了一碗羊奶,喂小狗喝了,小家伙又精神抖擞地爬起来,绕着庄玠的床跑来跑去,从左边跑到右边,冲他叫,摇尾巴,想要人抱。

后来看庄玠实在不想理他,小狗轻轻嗷呜了一声,靠着床上掉下来的一截被角睡着了。

八点多蒋危回家,人还在门厅,就听到楼上小狗挠地板的声音,他一边进屋一边脱外套:“收到的快递喜欢吗?”

庄玠干裂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我养不了,送给别人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