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上温着粥,你和丫头先垫吧两口。”日光下头,段行是眼角眉梢带发茬,都透着高兴。车夫老王头也跟着他在搬东西,一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悬着的心踏实下来,是正经买卖。
盛了粥,周澜就和丫头在檐下吃,吃完把碗洗了,跟着也忙起来,把屋前屋后细细瞧过一遍,确定没啥疏漏,锁了大门,抱着女儿坐上马车,从不断被风卷起的布帘子,看小院慢慢儿变成个黑点。
段行骑着马随车走,怕他感伤,扯些话头,“早知道我就不骑大黑回来了。”
周澜可不感伤,心里踏实得很,笑话他,“你这么大个人,再挤进来,还怎么坐,还是骑马好。”
鞭子一甩,鞭尾巴一带,布帘子给稳稳卷起,露出段行张笑脸,“怎么就坐不下我了。”
大小两张脸挤在小窗沿,周澜拿指头卷了那毛毛的鞭子尾,轻轻扯了下,“你这本事跟谁学的,真神气。”
明明扯的鞭子呢,倒像扯着段行的心,他忍不住显摆,“跟着老兵油子学的,天天给他打水洗臭袜子,缠了多久,他才肯教我。”
一看他显摆周澜就想逗他,压低了声儿,“我要是想学,你能教我不能?”
日光晒得段行的耳朵烫起来,“那我可不知道,你得磨磨我,我得看看你诚不诚心。”
“咋样才算对你诚心,你说说看,我听听。”黑眼仁聚着日头光,周澜冲他笑,有点子痞。
真臊,段行的脸像给热水浸了,好得黑,瞧不出,“你不都知道嘛。”诚心得到床上,得脱衣服,还得光溜溜的抱一块。
周澜原还想再逗他一逗,瞧他样儿心又软,指头一送让他收回鞭子,倚着窗框冲他笑,柔柔得很。他冲段行这样,丫头有样学样,靠着周澜胸口,也冲段行笑,乖乖得很。
这下子可不得了,段行的心哪还待得住,云朵似的飘天上去,荡啊荡的,绳头在周澜手腕上悄悄系着。
赶马的老王头只听得他笑,接着瞧他跑马,马蹄远远蹬出一团尘烟,没一会儿跑回来,还跟在马车后头。
太欢喜,不能抱人不能亲嘴,他只得跑跑马,才觉着让周澜知道了。
“傻样儿。”瞧他跑出满脸的汗,周澜喃喃,扔出条旧巾子让他擦。
城里,槐花巷子三号,宅子门头,陈妈面前的小桌上有一大把盐水花生,跟对面的人说话,“你说,老爷什么时候能回来?”
杨发财活了大半辈子,一点儿也不像名字里愿的那样发过财,常年的体力活,瞧着显老还黑,往嘴里抛了两颗花生米,“这我哪能知道。”
“谁不知道你不知道,这不唠唠嘛。”陈妈拿个花生壳扔他,砸得杨发财一愣。他是个鳏夫,陈妈是个寡妇,不能不多想。
两人正唠着,先听见的马蹄声,后瞧马车停在自家门前,车夫还是个不认识的,面面相觑。
段行慢悠悠从马车后边绕过来,下马拴马的的动作一气呵成,“陈妈,老杨头,这几天家里没进贼罢?”
陈妈先反应过来,“哪儿能啊,老爷,白天夜里,咱们这两双眼睛可都盯得真真的呐。”
听了这话的周澜在马车里闷笑,不急下去,等段行到车旁招呼了,才抱着女儿下去,站定了,大大方方对上门头里两人的打量。
陈妈和老杨头虽不知道段行什么时候回,但都听段行说了的,晓得老爷是去接太太。只是,他俩都没想着,太太能是个男人哩。
到底是陈妈,这么些年,在好几户富人家里做过帮佣,灵光一闪想起什么,明白过来,圆脸盘子堆起笑,扯了把杨发财,一块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