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膳用了约摸一个时辰,并非吃了多少,全听那仙君讲话,远至殷冥幼时顽劣,近到百年浪荡。

仙君道:“我还记得当年,林中再遇,灵鹿被你开膛破腹。你周身是血,猩红覆面,夜色之下,只见口带血银牙……”

殷冥往仙君碗中落了勺汤,道:“师兄似是颇不喜那荒蛮行径,竟记得如此深切。”

仙君:“我很喜欢。”

殷冥:“……”

玉衡:“……”

铃兰一口便将汤喝了个干净:“谁说我不喜欢,若不喜欢,怎会专给你碗饭吃……”

“……”玉衡嘴角抽搐。

这铃兰当真敢说,当年月下,殷冥可不单周身是血,还满嘴兽毛,也不知是多久没洗过澡,脚丫子上的泥玉衡搓了两日才给他洗干净!

一声喜欢,屋中静默许久。

仙君嘻嘻笑道:“殷冥师弟,怎么不说话了?""

殷冥:“师兄以前,从未对我说过喜欢。

仙君""哼”了一声:“我瞧你也并不欢喜,那我以后也不再说。”

玉衡:“!”

他虽盼着这仙君把殷冥迷的五迷三道,把他忘得干净。

可瞧着别人顶着他的脸如此说话,一口老血梗在喉咙口,眼如敷椒,竟又觉得,他不如瞎着。

最好,也给聋了。

玉衡恨不能钻地,好容易挨过这次侍膳,才刚起来,揉揉腿上酸痛,正扶墙不稳,有人又催道:“磨蹭什么?还不去陪陛下阅折? !”

玉衡迟疑道:“阅折?”

玉衡饿肚瘸腿,还要陪陛下夜阅。

玉衡这下懂了,他这奴才当的,大抵是他曾百无聊赖翻过几本人间秘典中,帝王身边...老太监。

不成想,这仙君也在殷冥身边,中途仙君口渴,玉衡还“摸瞎”泡了盏茶。

仙君摸杯,饮了一口,当即便“嘶”了一声,吐了舌头道:“烫!”

“我……”

玉衡许久没伺候过人,到底疏忽,还未来得及抱歉。便听殷冥道:“来人,拖下去。”

好家伙,一赏便是三十个板子。

被人拖出去前,玉衡见殷冥俯身,瞧见仙君舌尖儿水泡,面色微变,又叫人传了医。

挨这顿打,玉衡还遇着了红菱。

板子落下前,玉衡还想要最后一点脸面,

玉衡道:“等等……红菱姑娘,今日怎的有空来看我挨打?”

红菱冷冷道:“我本是没空,是陛下叫我来监刑。”

玉衡一梗,差点咬了舌头,勉强道:“红菱姑娘,辛苦了。”

就算这回他改头换面,重入魔界,红菱都是老熟人,却未见半分放水,这三十下,每下都挨得结实。

等到刑完,玉衡着实没当即起得来身。

红菱骂了声“废物”,转身便走。

玉衡在刑凳上伏了许久,模糊瞧见殿中热闹,一个热泡,折腾的鸡犬不宁,又是丫鬟乱跑,又是白须老医,倒也有趣。

玉衡心道:“堂堂麒麟帝瞧起来当真是忙得很,只盼今晚他能同这“喜欢”他的仙君同床共枕,多些亲近。”

假又如何,又有几人,能够舍弃这梦寐以求,求之不得的假。

等到终有些气力,玉衡起身,打算回他那破烂柴屋。

夜中风寒,玉衡着扶墙,连过几个廊门,竟都未能找到那方破屋。

玉衡心道:他当时瞎着,但还谨慎,如今刚能瞧见,却如此大意。

不该,不该。

既寻不着来路,索性横冲乱撞,他如今这身奴才打扮,也未有人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