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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中秋，谢慧齐等来了从京里回来的她的小弟弟。</p>

她的谢二郎脸上的眼睛还是如当初那样黝黑明亮，只是岁月终究还是侵袭了他们的脸孔，让他们变得沧桑苍老，内心再不复当初坚强无畏。</p>

世事总是能让人佝偻了腰。</p>

这些年来谢晋庆只来看过一次家姐，那一次他的姐姐白如霜，脸上温笑依旧，只是身上写满了岁月的痕迹，这次再见她，他也已白苍苍，且带了她女儿的死讯。</p>

“我把信给她了，她走的时候是笑着的。”谢晋庆看着他老姐姐握着他的手，她的手依旧温润白皙，任谁看了她的手，都能想得出她当年是个何等的美人。</p>

谢慧齐从来都不是个真舍得下的，她一生不过三儿一女，唯一的女儿真要走了，她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遂就是往她的老齐哥哥心里扎刀放血，她也还是让他与她一同写了信，让人送去，途中收到消息，这信让去京中述职的小弟弟一同捎过去了。</p>

她等啊等，终于等来了她小弟弟亲自送来的信，也等来了他苍老的脸。</p>

没有再见面，她都不知道她的小弟弟老成这样了。</p>

“哦，”谢慧齐转过脸，闭闭眼，舔了舔干涩的嘴，这才回过头也看着他们相握的手淡淡道，“那就好。”</p>

她活到中年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这一生再如何也是欢喜多于悲哀，她虽竭尽全力，但也得到太多，是再好不过了，现在白人送了黑人，再看看眼前她从小照顾长大的小弟弟，才觉得这人生呐，真是一场永不解脱的修行。</p>

“阿姐，”老二郎低头握着他阿姐的手不停地拔弄，就像他还是当年那个能握着她的手，让她带着他走天涯的小弟弟，他满心依赖着她，有她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我这次不走了，好不好？”</p>

他师傅说他这世本就该早早走了的，是她带着他们兄弟挤了条人生道走，走到如今，他也累了，就想歇歇了。</p>

“你想阿由了？”谢慧齐顿了顿，说。</p>

老二郎笑了起来，点了头，笑着道，“他会给我打酒喝呢。”</p>

“想阿姐了啊？”谢慧齐又叹然道。</p>

老二郎没再说话了，他把脸埋在了他们相握的手里，淆然泪下。</p>

他是想啊，他想他阿父，想他从不记得的阿娘，想总是把所有好的都留给他的阿兄，可是阿父早走了，阿娘他一生连个面都没见过，他的阿兄有他的妻儿，他就想他的阿姐了。</p>

他阿姐无论他做了什么，总是不会怪他的。</p>

“好，不走了，”谢慧齐低头看着她的小弟弟那白丛丛的头颅，用一手轻抚着他的脑袋道，“阿由跟老小答应了我过年就回来，等他们回来，就不让他们走了，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一家人在一起，嗯？”</p>

谢晋庆一把擦了眼，再抬起头来，就又笑了，道，“那是当然。”</p>

谢慧齐看着他的笑脸，心想原来时间过去得也不快，她的小弟弟还是跟当初一样，会牵着她的手，拉着她的衣袖，跟她哭，或笑。</p>

世事再面目全非，沧海桑田终有变，但还是会有不变的人心在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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