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却动摇了。她又看向岸上的徐徵。
干脆别穿了,何必给南人这么大的面子?
叔父与吕叔归南,是他们心系故国,她理解他们。
只她李乐训自己,还未入临康城,见过一位天使,听过渺渺的歌声,便已判定了南边都是些烂东西。
李乐训想得正入神,李罡便已大步越过她,船还没靠岸,人便从船舷上跃了出去。
稳稳地落到了徐徵身前。
李罡拍拍衣上的尘土,只对人拱手揖道:“我乃金城李罡,受兄长吕进之托,特携表来归。”
“李头领快快免礼。我等南人,对头领这般的英雄人物,俱是心向往之。官家得知头领将来的详细,早早命宫中准备了起来,正待头领的光临。而官家能允我来为头领接风洗尘,更是我的荣幸。”
徐徵连忙伸手来搀。行止之间,礼数周全而繁复。
手上的动作,更是细心而周到他甚至都没让人真躬下身去。
相比之下,李罡身上的草莽之气又显得重了几分。
李罡从没见过如此秀雅讲究的人物,年纪轻轻,气度不凡,一举一动皆如尺斗量过,堪为垂范。形容更是端正,身上不染一丝尘埃,简直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再开口时,自惭形秽,话语之中不免生怯:“天使……太、太客气了。”
“应该的。”徐徵的声音清清润润。
“敢问……这位天使,啊不这位相公,高姓大名?”
“晚生姓徐,名徵。蒙天子隆恩,忝居殿前点检。”
“原来相公便是那位少有诗名的徐择善!年纪轻轻便已是殿帅!倘若假以时日,成就定当不可小觑!我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久仰久仰!”李罡连声惊叹。
徐择善的大名,汉家子民,只要读过书,都多少有所耳闻他少而聪敏,七岁便有诗才,十来岁献诗于天子,天子大喜,当殿便授了翰林官。说书人编撰了许多神童故事,全安在他身上,引为传奇,至今还为人乐道青地的汉人尤甚,文人为叹家国,父母则为劝学。
如今竟文武兼备,做了统管禁军的太尉了!
李罡惊叹之余,也不忘把愣在船头的李乐训揪下来:
“你还愣在船上做甚?快来见过徐相公!”
“哦。”李乐训不敢在叔父面前造次,老老实实地行礼道:“见过太尉。”
李罡仍是不满意,一巴掌拍在她背后,迫使她挺起脊背:“站直了,别老弓着个腰,畏畏缩缩像什么样子?”
教训完了侄女,又堆起笑脸,重新同徐徵搭话:“这是我内侄女,小字乐训。随我同来的兄弟,都是粗人,她却有一些才学。日后徐相公若是方便,不知她可否有幸在文章上,得你点拨一二?”
徐徵颔首:“当然。”
目光转向李乐训,神色不变。
李罡笑意更浓:“多谢,多谢。”
不知是否徐徵文名太盛,李罡对他说话,不知不觉地变得含蓄了起来。之后,更是净挑拣着文绉绉的东西来说。
徐徵那双眼睛,依旧平静地注视着李乐训,仿佛冰雪铸成的镜子,剔透地映着人,使她心里一突。
什么玩意儿?
她对自己也嫌弃起来。
官大了不起?摆那么大官架子,二叔说一大串,就敷衍地回几个字。看不起谁呢?
还有那皇帝老儿,竟选了这么个年轻文人,做他的殿前点检?
文人会打个屁仗!就不怕青人再往南,把他在临康的小朝廷,也一并掀了?
她二叔好歹是吕叔座下头一人,身经百战的宿将,他就派这么个纸糊的太尉来接?
是他手下无人可用?还是人老了,神智便糊涂